(' 各种器械产品的生产,无论是新式火铳、火炮,以及甲胄、兵械,都进入了水力锻锤的时代。
以正在兴建的南京厂为例,各式水力车床超过四百具,在蒸汽动力到来之前,水力是最佳的代替品。
胡璇陪同身侧,向朱由榔报告工部近况。
东征以来,大战不断,军队损失颇为惨重,各个战场,前后牺牲失踪的,超过六万人,尤其是军山湖一战,就超过了三万。
但军队的数量却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大为增加。
这种现象在局部战争中可能令人费解,但在全面战争时却很普遍。
全面战、总体战,打得不仅是军队战斗力,更多的是政权动员力,前方战场炮火连天的同时,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员也在往前填充。
后世二战苏联战前兵力是五百万,但战争结束之前,却一度膨胀到一千三百万,其他国家也是如此,源源不断的动员,才是全面战争制胜之要。
不同于建制松散的西欧封建社会,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由于君主集权政体的存在,提前进入了以动员能力决胜负的总体战时代,秦灭六国的战争时期,就已经注重于摧毁对方的动员力量了。
战后统计,长达半年多的战争中,两广、湖广、江西等地先后征发超过四万人填充军队,转运民夫达二十万之多,再加上被转化的俘虏,以及吴王系人马的改编。
战后,光复军规模扩充到二十七万,但人数虽然上升,装备却出现了缺口,火器属于消耗品,一支火铳射击一般射击超过百发,性能就有所下降,达到三百发就要考虑退役了,否则很容易有炸膛危险。
火炮也是同样道理,而且战争中还有大量的武器遗失、损坏,也需要补充,比如之前被赵任反水,邬子寨一把大火,可是毛都不剩。
“枢密院统计的需求是多少?”
朱由榔边在正在兴建的厂房边行走,边向胡璇问道
“枢密院那边光火铳就需要六万支,而且陛下不是说,要在军中推广炮营吗?按全军需求,至少还需980门新式野炮,照眼下产量,如果江南这边工厂能在三个月内开工的话,预计明年五月之前能完成。”
枢密院正在总结战后经验教训,而后拿出新的军队编制改革方案,进一步提高明军火力和装备。
新式野炮在战场上非常受指挥官们欢迎,但当时明军一共只有七个炮营,李过认为还是不够,最好能够每个师都下辖一个炮营。
除此外,野战炮虽然方便,但面对坚城,口径和威力还是不够,李过建议,除了每师的炮营外,最好还能新建两三个攻城重炮营。
步兵中的火器比例,也进一步提高,根据一线将士的反应,希望能给阵锋和攻城精锐配备短发火铳,部分长矛兵也可以用火铳替代。
还有披甲率,也有待提升,最好能达到三成以上。
当然,也有很难解决的问题。
胡璇斟酌道
“其实武器甲械都还好解决,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被服,新兵和转化俘虏太多了,以前的部队也有换装需求,我们之前在广东时,被服厂房就不够,还得依靠民间采购,现在需求更大,恐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朱由榔略一思索,道
“其实被服、帐篷之类,没有技术保密价值的物资供应,可以外包给民间嘛,工部只要做好质量抽检就行。”
“之前市舶司土地租赁不是考拍卖嘛,你们也可以弄一个招标会,预付部分定金,等民间商家生产完了,抽检合格后再给全款,具体事宜,张同敞那边比较熟悉,你们可以去请教嘛。”
胡璇沉思片刻后颔首应声。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节约成本,军队换装不是每天都有的,一般一两年才有一次,如果工部专门为此建设大量工厂,等换装结束后,就闲置了。
与其如此,朱由榔更愿意把这些订单给民间,之所以如此考虑,还是为了之前构建国内市场循环的需求在。
通过海外贸易,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商人,都获得了大量白银,但白银只是堆在手里,或者用做消费,是无法提高生产力的,必须要在国内投资产业,而后开拓国内市场,让远道而来的大量美洲白银转变为大明经济循环的润滑剂才行。
纺织业就是一个很好的着力点,历史上的工业革命就起源于纺织,当然是有缘故的,因为吃穿作为基本需求,纺织业从来不缺乏市场,而且纺织天然具有集体劳动的条件,并且对于机械效率有不断需求。
中国传统虽然也重视纺织,但那种纺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小生产,而非社会大生产,小农式的个体生产永远也无法孕育出工业革命,只有市场逻辑下的规模化产业,才会对效率产生需求。
军队的订单可以作为刺激,先吸引一批民间资本投资纺织业,而后形成的剩余产能,还可以投放占领民间市场。
这个过程绝非皆大欢喜的好事,朱由榔想都能想到,一旦这些纺织工厂的产品进入市场,由于成本和价格更低,那些农户妇女辛辛苦苦只身劳作的成果,就会被逐渐取代,她们的收入也会一日不如一日。
工业经济和小农经济是互相排斥的,一旦前者变强,后者就会变弱,但与此同时,被大规模生产击败的小农纺织劳动力,又会涌入城市,变成工厂里的纺织工人。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逻辑,残酷、冰冷,却又无法阻挡,如果这些小农生产者今天不被淘汰,那么两百年后,也要被破门而入的西洋纺织业淘汰,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至少现在,朱由榔还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尽量放缓这一过程,避免经济转型“硬着陆”。
第22章 大同阴云
光烈三年,顺治六年,五月初四
山西布政使司,大同府
到了明代,由于气候变化,曾经作为膏腴之地的河东重地,眼下逐渐凋零起来,但战略位置依旧关键。
对于任何建都北京的政权而言,宣府大同和山海关,就是左右门户,只要其中一个失陷,京师便有倾覆之危。
当初宣大被李自成占领后,北京周围各部无不望风而降,而满清从山海关入关后,也得到了同样效果。
但望风而降,未必是好事。
这也是朱由榔为何对降清汉军格外苛刻的原因,过去,也有大臣建议过,可以对降清汉将宽容些,如满清那般,只要对方改旗易帜,就不干预其他。
但却被朱由榔拒绝了,降清汉军和农民军是两码事,对于军阀化的封建军队而言,招降纳叛容易,但想要事后整顿就麻烦了。
现在的清廷就陷入这样的窘境,以前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自然无人敢说个不字,但一旦形势受挫,扩张势头被打断,许多原本没注意的问题就涌现出来。
比如,大同这种京畿锁匙,居然还掌握在姜镶这种“三姓家奴”手中,除此外,如陕西、甘肃等很多原九边地带,都掌握在叛将军阀手中,之前如日中天时,人家自然不敢做啥,可清廷不行了呢?当年怎么“效忠”崇祯,明天他们就会怎么“效忠”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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