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后,在仪式上,朱由榔让首辅瞿式耜宣读了由中书舍人王夫之起草,再经朱由榔批阅增改通过的新朝廷第一篇纲领性文件:《北伐大诰》
所谓“大诰”,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文学体裁,始见于《尚书》。乃是周公辅佐周成王时,诸侯管叔、蔡叔、武庚联合淮夷作乱,周公率兵东征,出师前,以成王的口吻发表诰文,申述所以东征的理由。
此后,“大诰”就成为了国家发布重大政令或者发动重大战争行动时告知天地臣民的宣言,是朝廷所有文书中最重要、最严肃的一个。
君臣商议之后,就一致认为,已然明确建立起的纲领应当以如此郑重的形式定下来,并且让所有心向大明,志在抗清的势力、军民见到刚刚建立的光烈朝廷抗清决心。
于是这篇《北伐大诰》和献俘仪式就开始了
瞿式耜站立在九尺高的土台之上,挺拔身姿,尺余长须随风飘动,面色肃然,张开手中绣龙的金色卷轴,高声朗诵
“朕闻:‘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建酋本我属夷,屡生反侧,遂乘多难,窃踞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
南京城内,油灯下,黄宗羲看着手中文本,细声念到。这篇文本还是他从一位同样心存抗清志向的友人那里传抄而来,据说他那份文件也已传抄多次了。
“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贵州,贵阳府
一名身姿健壮,面容刚毅,皮肤略显小麦色的农民军青年将领坐在椅上,一边观看下属最新传递上来的文书,一边听着身边站着的手下书吏诵读着刚刚从湖广方面得到的一份据说是在肇庆登基的新皇帝发布的诰文。
他闻言停下看文书的目光,抬头眺望门外雨后天空,沉默着思索。
“驱除鞑虏,光复中华,重昭社稷,救济斯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夔州府,石砫
一名年逾七旬,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躺在床榻上,床榻旁侍奉的孙子则缓缓读出了声。
老人平叛、守边、勤王,征战数十年,如今年老力衰,不能再上马杀敌了,部队主要也由外甥、孙子统领,但她依旧关注担心着眼下局势。
自从去年南方新天子潮惠大捷的事情传来,老人还好是激动了一番,觉得天不亡大明朝,又出了一位英武之君。
如今这份诰文乃是朱由榔特地嘱咐堵胤锡传递给她的。
大诰发布之后,朱由榔让王夫之组织数十名文吏官员,花了数日,将诰文抄写两千份,通过各种渠道分发给可以联系到的一切尚在抵抗清军的势力、官吏、义军。
自从潮惠大捷之后,明军兵锋直抵闽南,又能和浙东、福建的鲁王、郑成功交相呼应,在江南颇是掀起了一番震动。
此次《北伐大诰》一发,再加上新改元的“光烈”年号中“秉昭烈之气,成光武之业”的豪迈寓意也随着诰文广泛传播,造成了极大影响。
尤其江浙地区很多士子文人本就对满清统治极为不满,得到这一文件后,私下互相传抄,传播甚广。乃至于连南京、杭州等地的不少茶馆里都有许多老百姓知道“光烈天子”的传奇故事了。
搞得镇守江浙的满清重臣多铎、洪承畴下令让人满城查抄,见之则斩首。
但所谓越禁止的东西越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再说满清对江南的控制力也没强到这么可怕的地步,这番操作反而让其传播的更快更广泛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光烈朝廷所展现出的威胁与影响却是让江南清军开始重视了起来。
位于南昌府的谭泰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他让麾下节制的绿营汉军向赣南移动,主要以汉将金声桓、王得仁所辖,对光烈朝廷施加压力。
湖广方向,孔有德在加紧对堵胤锡所部明军和忠贞营攻势的同时,开始将部分清军向南进发,已然逐渐和广西靠拢。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由榔一方面让张家玉警惕江西方向,如果谭泰敢南下,张家玉便可从东面向江西侧部进攻。另一方面则让梧州、桂林方向的明军向广西北部靠拢,以防备孔有德从湘南进犯。
但能够部署的也就如此了,接下来就只能期待张同敞、陈子壮的工作进展,能够带来足够的财政组织新的军队了。
第16章 富可敌国的海商
广州府,南海县城
这里是新任广东巡抚陈邦彦的工作驻地,从此处再往南四十里便是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最繁荣的海贸港口。
衙门正厅内,身材高大,举止威势的陈邦彦手捧茶盏,面对对面的年轻官员皱起眉头。
“别山,你此行恐怕困阻重重啊……”
对面同样捧茶端坐的正是名相张居正曾孙,刚刚出任户部侍郎,提举市舶司的张同敞。
“陈大人,下官也知道,开海征赋一事牵扯甚广,海商、豪族、士家、渔民,均利益纠葛,难做裁断。故下官此行正是欲向大人求得助力,我听闻大人乃出于广东乡梓,于海贸颇有见识。望大人能不吝赐教。”
张同敞言语很是恭敬,他刚刚三十出头,在陈邦彦面前属于后进晚辈,而且陈邦彦这个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为从二品,比自己的户部侍郎高上一级。
陈邦彦为人正直,而且事先天子给他下过旨,让其全力配合张同敞的工作,所以也就毫无隐瞒的说道
“自宋以来,番禺便为岭南海市之最,舟船来往,每日不下千数,商品物什由港泊而入,堆积如山,因岸为城。有海商世代经营,盘踞而生,垄断海内,其中最甚者,有十五家,家资少则数百万,多则千万,且均有水手、船夫不下千人。”
这番令人觉得夸张的描述事实上毫不过分,广州港从唐宋起就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大港,明中期以后,由于欧洲同时期出现了地理大发现运动,从西海岸出发,经好望角,到达印度,再从印度经南海前往中国的国际航路已经趋于成熟,而广州就是来自东南亚、印度、阿拉伯乃至欧洲商船来到中国的第一站。
如此庞大的贸易量,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在这小小一县之地内,聚集了这样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而作为这些财富的主人,基本分割垄断了半个中国与西方贸易的广州海商们,又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们在海上以及沿岸岛屿有着数以千计、亦商亦寇的用于走私贩运武装力量和上千各式武装商船,绝非易与之辈。
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张同敞也不耽搁,在护从簇拥下骑马转头向城外明军大营而去。
值得一说的是,朱由榔上位,改元光烈后,所谓上行下效,皇上喜欢雷厉风行,对下面也确实造成一些影响。比如朱由榔外出从来骑马,很少坐马车更别说轿子,这导致下面文官们也不得不刮起一阵子“骑马”风,当然此时光烈小朝廷哪找的出如此多马供骑乘,一般中下层文官乘得也不过骡驴而已。
城外大营中,亲军赵纪已然在大门前恭候,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后,勋贵衰落,文官总揽文武大权,便是形成文贵武贱的格局。
更别说赵纪这个“亲军”不过是朱由榔当初为了建立军事班底,临时下旨成立的队伍,并没有正经归属编制,赵纪身上也只有一个正四品上骑都尉的虚衔,比张同敞还要低上两级,统辖麾下兵马的权力全来源于一旨圣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