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们家条件不咋行。”高美兰将脑袋从余春桃身后伸出来,打量着着不远处的院子。
“要那么有钱干嘛,我们娶的人家姑娘,又不是她们的家。”
余春桃笑着说。
“年轻了不是,”高美兰不以为然,“你们年轻人,就是想问题想的简单。
你以为这两个人过日子,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啊,婶子告诉你,才不是呢。
以我的观察,这家里不管是太穷或者太富,姑娘都不好打交道,最好是两家差不多……”
“婶子,你人都看过了,还嫌弃人家家穷干嘛,等下可别坏我好事。”
余秋堂急忙打断高美兰的话。
“哦,我是发现了,你们姐弟俩都是这个态度,照这么说,就你三婶我不是好人吧?
你们找我来,那我肯定要负责任。
我的话听起来不好听,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但这个确实比较特殊,等下您要稍微悠着点,可别把丽丽的爹娘吓到,第一印象差,那我就麻烦了。”
余秋堂只好告饶。
“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那丽丽就那么好啊,把你的心智都迷走了?”
“我……”
这边刚要说,就看到米家的院内走出几个人。
足足有六七个。
最中间的两位自然是米佑堂和脱润秀两人。
米佑堂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拿个长长的烟锅。
他身高特别高,大概在一米八五以上。
又很瘦。
远远看去,就像一根裹了蓝布的电线杆子。
而站的他身旁的妻子脱润秀,则是只有一米五五左右,同样瘦瘦弱弱,两个人一对比,形成鲜明对照。
脱润秀上身穿着件灰色的斜口褂子,下面是黑色裤子,余秋堂的视力好,远远就能看到她慈祥的笑意。
他们身边还有个女人,余秋堂觉得有点面熟,好像是米雅丽一个婶子还是阿姨。
然后就是米雅丽和米雅琴,米文忠三人。
米雅琴正和米雅丽逗趣什么,指着迎面驶去的摩托车指指点点,米雅丽轻轻打打她,她笑呵呵跑到母亲身后叽叽咕咕去了。
“他们态度蛮好啊,还知道出来迎接,那等下我们这边也不能失了礼数。”
高美兰提醒两人。
余秋堂应了,心里却吐槽着,就怕你到时候不给人家礼数。
“吱!”
摩托车刹停。
高美兰率先加速从车上下来,几步上前,满脸都堆满笑意。
“这位就是脱姐姐吧,米大哥,你们好啊好啊,听丽丽常常提起你们,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大哥你这是有多高啊……”
余秋堂和余春桃面面相觑。
均露出不可思议。
刚才路上还在吐槽别人,一下车,仿佛就立刻切换了另外个人。
这个三婶,还真是喊对了。
这提亲的事,至少有少一半看媒人咋说,不会说的话,好好的姻缘也能搅合黄,会说话,本来灭多大可能,也能让彼此都多多考虑。
米佑堂见高美兰,笑笑:“好啊,好啊,来了。”
脱润秀则是看看身旁的米雅丽,询问的目光,高美兰的热乎劲,让她有些难以适应,一时不确定,这真的是男方的婶子,而不是额外请的媒婆。
这热乎劲,咋比媒婆还能说呢。
只简单一句话,就将两人拉近距离。
“爹,娘,这就是……就是余秋堂的三婶,三婶,这是我爹娘,这是我大婶。”
高美兰闻言,再次分别问候。
又招呼余秋堂和余春桃过来也一起问候长辈,和晚辈们见面。
这边,确定好余秋堂的几人身份,脱润秀便招呼他们几人进去。
径直来到正房。
让米雅琴去倒水。
“好唻。”
米雅琴笑嘻嘻都出去了。
她虽然也是穿着冬日的袄,但颜色不是耐脏的深色,而是靓丽的水红色。
配上桃红色的发带,同色的绒布鞋,看起来非常活泼精神。
她走路的步伐也很轻快,不像米雅丽那样典雅,如蝴蝶翩翩,仿佛随时就要展开翅膀飞走。
几人坐定。
这间正房,也叫大房,就是米雅丽家招待客人地方。
现在是一九八四年,这副模样,等到三十年后,还是这副模样。
他们家,就一直没有发过家。
只是晚些年原来的老厨房塌了,这间大房被一分为二,一半做了厨房,一半给脱润秀改为养老的房子。
而那个时候,米佑堂已经去世。
这间正房其实也是间箍窑,东西有十六七米,宽三四米。
房的东面是个火炕,中间是一张有些年代的八仙桌,大概是酸桃木还是苹果木,因为时间太久,早已脱了表面干皮,看不清具体木质。
八仙桌两侧,各有一张靠背椅,应该是后面新添置的,漆木打造,靠背上是仙鹤图形。
桌子正上方,是一张十大元帅的画,也有些年代,画的下面早已经发黄,画的两侧还挂着几幅边画。
是梅兰竹菊。
左边有梅和竹,右边却只剩下兰,估计菊的画幅遗失或者破损。
八仙桌再向西边,是两个漆木的箱子,都有一米多长,下面是同色的木架,箱子挂着大大的铜锁,铜锁也是锈迹斑斑。
这箱子,是脱润秀的藏宝箱,里面藏着很多零食,每当院子里的那个孩子哭的不行,脱润秀就会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核桃,或者一把杏干,一块饼干,一坨蛋糕……
悄咪咪的塞进孩子手里,叮嘱他们不要哭,赶紧收起来,不要被其他孩子看到。
很管用。
拿到好东西的孩子果然为了保护零食,立刻止啼。
余秋堂也想到,后来脱润秀生病,瘫倒在炕上,很多人带来副食和糕点,她也让放在箱子里,想着孩子们看她时可以给吃。
但孩子们长大后,都各自忙碌。
曾经院子里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终究成为她过去的回忆,那些糕点一直放到生出绿霉,也没塞出去。
箱子再向西,就是一排原木色的衣柜,应该不是什么好木头,柜子表面裂开好几个缝隙,余秋堂对这个柜子没什么印象。
大概是当初来米家,柜子已经被挪走了吧。
众人落座。
米佑堂和脱润秀分坐八仙桌两侧,余春桃和高美兰顺势坐在东面炕头,米雅丽和紧挨母亲站着,而余秋堂独自一人,坐个小马扎,面东。
马扎很矮,他的腿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尽可能端正身体,减弱蜷腿的局促感。(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