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月在荷塘里帮着翻藕,没跟她一起去,忙到快中午,累得不行,橡胶服里分不清是水还是汗,黏糊糊很难受,早上吃的馄饨也消化完了。沈新月上岸,回家看外婆做了什么好吃的。从村口大树旁经过,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三人扎堆牌桌,玩得热火朝天。沈新月扯袖擦了把额头的汗,叉腰在旁边站了五分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算了。”草帽扇扇凉风,沈新月回头找小安要两杯冰咖啡,歪在吧台给江有盈打电话。那边还在忙,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沈新月问她怎么样,“要不要回家吃饭。”“不休息了,一口气弄完,下午还得去一趟镇上。”江有盈说。沈新月说知道了,身上没带钱,咖啡先记账,去村口小饭馆炒菜。“辣子鸡,宫保板筋,再随便来个清炒的蔬菜。”她大手那么一挥,“记江老板账上。”提着打包好的饭菜,沈新月直接去荷塘,家里那三个不管了。担心被发现,她还特意绕路,拐了好大一个弯,顺着绕村的小河走了几百米,过石桥。几场大雨下过,河水涨了些,河畔垂柳抽出嫩芽,坎坡边好大一片迎春花,开得焦焦灿灿,不知谁家鸭群,沿河戏水,悠然自在。驻足小石桥,赏景片刻,再启程脚下轻快不少,心情飞扬,感觉生活充满希望。远远,水塘边看见个黄色的大家伙,沈新月加快脚步,近前冲着机器大力挥手,“老婆!老婆!”没人应,她跑到挖机旁边,踮脚伸长脖子一看,欸?怎么是个男的。“乱喊什么,谁是你老婆。”曹光新坐在驾驶位。“你……”沈新月挠头,“我老婆呢。”她左右看看,老婆正盘腿坐在不远处一个瓜棚底下,捡了个缺牙豁口的大蒲扇,正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扇着。“咋没干活呢,跑人家瓜棚里躲起来了。”沈新月提着饭盒过去,路上还挺小心的,怕踩了人家瓜苗。“还挺贴心。”江有盈接了打包盒,顺手放旁边小桌,“外婆她们呢。”不提还好,一说这个沈新月满肚子气。“都让外婆带坏了,村口大树底下,都搞成规模了,回头又打起来。”江有盈笑笑,怀里摸出包湿巾,扯她到身边坐下,“瞧瞧你满头满脸的汗,今天累坏了。”沈新月闭着眼睛任她擦脸,“不辛苦的。”小脸晒得红扑扑,小嘴也水润润,江师傅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快速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奖励。”沈新月睁开眼,捂着嘴“哼哼”笑,“你好像很喜欢我哦——”明知故问。“嗯呢。”心情很好,江师傅难得配合。在家挺大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到外面就怂了。沈新月手臂捂脸,感觉自己又红又烫,含糊着:“那我刚才叫老婆你有听见吗?”听见了。“啥时候?”江有盈眨眨眼睛。沈新月手指一下挖机方向,“就刚才呀。”“没听到,你再喊一遍。”她歪过身子,理理腮边的碎头发,耳朵凑过去。沈新月靠近,气声:“老——婆——”呼吸热热的,嘴唇软软的,像小时候玩打火机里面的点火器,她被电了一下。第37章 心是完全的空白。空白就是把以前那些东西全扫出去,打个比方,网上有类爆火的旧房改造视频,开局一个荒草丛生的破烂小院,主人接手后从除旧开始,一车一车的垃圾往外倒,这个过程非常治愈,解压。沈新月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她终于把心里那堆积灰发霉的破桌烂凳扛出去扔了。然后呢,翻瓦刷墙,耕田播种,再植满新的,让时间为荒芜赋能,创造满眼蓬勃苍绿。后窗芭蕉树,底下鸡棚,梁间飞燕,院里大树;初长嫩绿的芦苇,大片乳黄的迎春花,潺潺东流的小河水,宽阔无垠的碧蓝苍穹……还有那个她。大的蛮不讲理吧唧一摔,小的哼哼哈哈寻找缝隙涌入,噼里啪啦,嘁哩喀喳,咕咕嘎嘎,把空白填满。好幸福呀——这是曹光新家的瓜棚,他今天正好在田里干活,见江师傅开着挖机给隔壁翻塘,一时手痒,就把活儿接过去干了。那边水塘翻个差不多,他把挖机停好,脖子上挂的毛巾擦汗,到瓜棚底下,伸脖一看,“哎呦这么多好吃的。”可惜没有他的份,沈新月米饭只打包了两份,筷子也只有两双。江有盈心肠好,寻思着他既然帮忙干了活儿,请他吃个午饭也在情理之中,饭盒让出去,“我跟嘟嘟吃一份就好。”沈新月点头表示答应,嘴上却是另外一套,“小曹你没有自己的家吗?”曹光新愣了下,“啥意思,我有家哇,我家就村东边,猫咪客栈你知道吧,就那附近。”沈新月“哦哦”,塑料袋垫着,装菜的打包盒一个一个揭开,“那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有啊。”曹光新叉腰站一边,“我妈我爸都在,还有个上初中的妹妹,但她现在不在,市里上学。”沈新月对他的家庭状况毫无兴趣,“那你怎么不回家吃饭。”话至此,再是蠢笨也该听出人家的言下之意了。江师傅盘腿坐在小蒲团,脸埋进臂弯,笑得双肩发抖。曹光新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哈哈大笑,“姐你这话可真绕,一般人听不明白。”“这话还绕?”沈新月嗤笑,“那只能说你智力还稍有欠缺。”“好,好——”他举双手投降,倒退出瓜棚,“我走了,不当电灯泡,二位慢慢享用。”目送小曹远去,沈新月立即换了个甜甜笑模样,夹块鸡肉喂给身边人,“老婆你先吃。”这孩子变脸也太快了。抿唇平复,江师傅收回表情,张嘴接。“好吃咩?”沈新月满脸期待。饭店大厨的手艺,自然不赖,江有盈点头,待食物咽下,“好吃,还有嘟嘟一片暖心加持,味更香。”“嘿嘿——”沈新月顿时飘飘然。她搁下筷子,双手把人胳膊搂着,脑袋枕上人肩膀,张嘴开始吐泡泡。“好幸福哦,好满足哦,好快乐哦。”江有盈反手捧了她脸,好玩地捏捏耳朵,“好乖乖哦。”只是……“我们还没在一起呢。”江有盈说。“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沈新月发顶在她肩窝里蹭蹭,两眼用力往上看。“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江有盈把话抛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沈新月坚定。“是为了名正言顺跟我睡觉吗?”江师傅好奇问道。沈新月一下把脑袋摆正,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吃饭。”江有盈抓起一次性竹筷,“可以边吃边说,你辛苦拎来的,一会儿凉了不好吃。”把人想那么坏,沈新月撇嘴,“也不怎么辛苦,反正是记你的账。”“嗯?”江有盈皱眉。“没啥。”沈新月捧碗,夹菜埋头大口吃饭。“吃慢些,你一路跑过来,吃太快容易撑着,反胃。”江有盈把随身的大茶壶摆到桌面。乖乖放缓进食速度,沈新月认真想了想,“没错,我是馋你身子,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这很正常,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光明磊落,正视自己的欲望。”这个问题之前谈论过很多次,虽然题面不同,本质是一样的。沈新月后来多次复盘,总结失败原因,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她畏畏缩缩,人到了秀坪,思维方式仍被困城市鸽笼,心里还想着房车票子,担心自己给不了对方未来。事物没有好坏之分,是人心是作怪,名牌包包和粗布麻衫谁也没比谁高贵,之前谈不拢,是两人价值观存在巨大差异,她想给的,并不是对方想要的。“想和你牵手,拥抱,想跟你接吻,睡觉。”沈新月摊牌了,不装了。“就这么简单。”从村东到瓜田这段路,她蹦蹦跳跳,神采飞扬,心情大好,所以自作主张大声向世界呼唤爱人。至于是不是为了名正言顺跟她睡觉……沈新月纸巾擦嘴,拧开茶壶盖子,帮助咽下口中食物,“再说了,不名正言顺也可以睡觉啊。”顿了顿补充,“你情我愿就行。”“到底是城里人。”江有盈似笑非笑,“玩得就是花。”什么话!沈新月不答应,“我虽然是城市户口,但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城里人,谁家往上细数三四代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你不想确定,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继续这样,你不想跟我亲密接触,也没关系,我会保持距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