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姐大步流星,跑来把她揪住,“都说请客了,你不拿我当朋友。”“一码归一码。”江有盈说。钱都付了,不好再退回来,拉拉扯扯的没意思。芳芳姐侧脸看了眼沈新月,“怕我给她缺斤少两,跟我平账呢。”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沈新月才醒悟过来。吃完饭江有盈要去集市上看鸡苗,那边堵得很,车就停在饭店门口,她们走着过去,顺道消消食。江有盈把衬衫扣子解开了,风吹能干快点,捂着也不舒服。沈新月小碎步跟在她身边,一切动向尽收眼底,捂着嘴凑上去,“要不拿纸巾垫着里面。”“什么?”江有盈没太明白。“就是你的内衣,湿了嘛,我怕你不舒服……”沈新月声音越说越小。“行。”大马路上一站,掀开衬衫敞着怀,江有盈下巴尖高高翘起,“你来给我垫着。”这人怎么这样啊。沈新月快哭了,手连鼻子一块捂着,瓮声瓮气的,“那我岂不是摸到了。”“给你摸。”江师傅可痛快。“那你还是……”沈新月想摸来着,哪儿敢。好心好意,体贴关怀,她就会拿人家开涮。“你湿着吧。”“屁事没完。”江有盈用力扯了把衣裳,大步往前。江师傅豪爽,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沈新月跟着她走出一段路,也觉得自己刚才费劲巴拉一通这啊那的确实多余。手欠,脑子不清楚,被驴踢了,好端端喂什么水……反正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没有一天不丢人。不是在丢人就是在丢人的路上。丢着丢着就习惯了。沈新月迅速调整好自己,小跑两步,并肩,“谢谢你帮我。”给她介绍芳芳姐,让她有了自己的小生意,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和目标,担心她被欺负,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所以,在人生的低谷时刻,遇见这样一个能干的,温柔的,细心的,有点口嫌体正直的漂亮女人,对其产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对吧。“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老是跟你唱反调,顶嘴,生闷气,各种拎不清,真是太不应该了。”沈新月左手揪右手,低头没注意人行道有电瓶车过来,江有盈拉了她一把,人扯到面前。“没事,我不会跟你计较的,你别内耗,也别多想。”江有盈伸手摸摸她头,“姑婆疼你。”第23章 沈新月好多年没赶过大集,一路走一路看,各种小摊小店,吃的喝的用的,还跟小时候一样。机器现打出来的玉米棒,荞麦酥,刚出炉还热乎,旁边守个人,拿把剪刀,出来一截剪一截。荞麦酥大多剪成三角形,出来热气一散都变得脆脆的。沈新月小时候也喜欢蹲在旁边守着,有剩下的边角料,大方的老板会分给围观的小孩吃。她从旁经过,眼不错珠盯着,大娘给上一位客人称了,顺手抓半根玉米棒递过去,“尝尝。”“谢谢谢谢。”沈新月双手接过,马上塞进嘴里。味道没变,脆香脆香的。江有盈本来在隔壁看五香调料,这时候走过来,手指点点,“各两斤。”脆脆酥不压秤,四斤,两大口袋,沈新月喜滋滋抱在怀里,“你也喜欢吃这个呀!”她主动接过来,帮忙出份力,能混一口算一口,正说着话,手又伸进去掏出个荞麦酥。江*有盈继续看买五香调料,沈新月瞧见旁边有卖蕨菜的,上前问价,老太太报了串数字,竟然比芳芳姐开出的价格高出两倍多。她没往深想自己是不是被坑了,只觉得奇怪,拉着江有盈,“她那蕨是不是跟我的品种不一样?贵那么多。”江有盈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称了二两干花椒才回去。“你别站太近,旁边听着。”小菜摊前,江有盈蹲地上看菜,都没上手扒拉,还是说的普通话,老太太直接对半砍,比芳芳姐收的还便宜一块多。“我再看看。”江有盈起身离开。“你全要我再给你少点!”老太太喊。沈新月糊涂了,“到底为什么?”“不是菜品种不一样,是人的品种不一样。”江有盈说。沈新月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鼻尖,“意思我长得蠢,好骗?”“我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江有盈停在一家米花糖铺子前。沈新月不爱吃米花糖,这玩意搁久一股哈猪油味儿,可难闻,花生也爱返潮。江有盈等了几秒,见她没露馋,也没去乞讨,浅浅弯一下嘴角,继续往前走。还挺挑食。“也太不淳朴了。”沈新月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她一点不像骗人,叫得好亲热,喊我妹妹。”“怎么骗你还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江有盈笑。“呜”一声,沈新月两袋脆脆酥挂在手臂,腾出手抱住人胳膊,调子嗲嗲软软的,“都来欺负我,不公平。”身体微僵一瞬,江有盈不自在动了动肩膀,停在那,“回去打她一顿,给你出出气。”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沈新月摇头,“我没那么小心眼,估计她日子也不好过,不是说现在很多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嘛,都是为了生活,否则不至于骗这几块钱。”“你真善良。”江有盈说。沈新月难过瘪嘴,“江师傅嘲讽我。”怎么会是嘲讽,江有盈认真解释,“善良是一种非常珍贵美好的品质。”“可人一旦没钱就很难保持善良。”沈新月说。江有盈并不完全认同,“有钱更难保持善良,这东西还是分人。”欸,有道理,沈新月一下就被说服。“那意思我真的很不错了?”“你很好。”江有盈回答。集上逛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外婆要的鸡苗有倒是有,江师傅说看着还不太健康,等下周。沈新月不懂,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她们才去快递站拿东西,镇上的快递都是攒够一批才往村里送,除非冷链生鲜一类。沈新月脑子是真转不过来,“怎么一开始去寄快递的时候不拿呢?”“放车上不被人偷了?”江有盈反问。沈新月扭头四处看,“有监控的呀。”过分天真。江有盈上车,“你怪不得被人骗。”沈新月把脆脆卷都安顿好,“是了,老的也骗,年轻的也骗,该死的直女。”江有盈低头戴手套,不说话,沈新月赶紧补一句,“不是说你哦,你没有骗过我。”“说不定呢。”江有盈启动车子。沈新月很喜欢从长水到秀坪之间的这段乡道,沥青路两边水田倒映着天空,春花交织成毯,风里隐约的新鲜大粪味闻起来都是亲切的。每一种气味,代表着一段回忆,她的童年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即便挨打也是罪有应得,比如撒尿淋得她妈满头满脸。“我的心里饱饱胀胀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能是一句话,一项重大的决定,一声呐喊。迎着风,沈新月摇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吃撑了吧。”江有盈声音飘来。沈新月笑着摸摸肚子。风同时带来身边人柔软的长发,水草一般缠绕了她的脖颈,轻轻拉拽着,往旁边靠。江有盈在开车,坐姿端正,清瘦侧脸无限忧郁感觉。电三轮可以让她们并肩而坐,沈新月看着她,置身其中又似乎只是一位旁观者,很有些电影里末路情人的凄美浪漫。不同,天空明媚,大地广阔,春风无限温柔,前方是更为丰盛热烈的夏,有蝉鸣、绿荫和冰镇西瓜。外婆不在家,两只小猫摞在树下板凳睡觉,这几天熟悉她了,没跑,只是还不肯给她摸,三步以内必然起身跳开。沈新月把脆脆酥挂到厨房,手摸了摸脖子,那里有风吹来她头发扫在皮肤的感觉。痒,活过来似的。下车的时候,江有盈把两袋脆脆酥塞进她怀里,说不爱吃这些破烂玩意,沈新月辩解说不是破烂,人家车开走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都是给我买的呀。”更早,沈新月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骗我”,她反问:“你想怎么被骗。”沈新月又摸摸脸蛋,有些发烫。去卫生间梳了下头发,脸上补点粉,沈新月走到隔壁院门口,想想还是回去提了包脆脆酥。下午日头倾斜,小院半明半暗,沈新月楼下徘徊一阵,悄悄上楼。左边几间都是客房,门开着,内部装修古朴,床铺整洁,走廊最右,房间门大敞,外面是个小办公室的布置,有电脑和打印机,里面还有扇门,应该是江有盈的卧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