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合掌,笑若春风,“今天呢,都是我给你设置的考验……”“主要,我这人也特别洁身自好,而且十分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办公室恋情!”下半句是从后槽牙里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什么叫走路没有歪歪斜斜……”槽多无口,荒谬至极。沈新月气笑,“姐姐,我还没答应要给你当助手呢,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反复强调讨厌办公室恋情。”她试图扳回一局,“难不成经历过?得个人财两空,鸡飞蛋打,故此才深恶痛绝。”脑袋左右晃晃,嘚瑟。“我本人倒是没有,只是见得多了。”风吹乱她额角碎发,她轻轻眨眼,指尖细细梳理,“不是都告诉你了,女子监狱里面这种事情很常见,我是狱花,追我的人很多。”她顿了顿,拔高嗓,“这是第二遍,我这人也特别洁身自好,也!所以我从来没有沦陷过,但她们确实给我造成很大困扰,所以要制止。”我的天呐。沈新月服了,“你口中的办公室恋情,是发生在女子监狱?”“嗯哼。”那怎么不算是一种办公室恋情呢。快跑,这人有病。“这样,加个微信,我把你推给我朋友,让她把钱转给你。”刚到家,人累心也累,工作的事情不忙,沈新月想歇两天。至于眼前这位姐,她惹不起,总还躲得起。“你不愿意?”她起身。沈新月准备了一堆说辞,没用上,江有盈利索掏出手机,二维码调出来,“扫吧。”行,那就用不着废话了。“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谢谢你向我提供的一切帮助,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必当竭尽所能。”沈新月给她鞠了个躬,并承诺衣服洗好晾干以后会送回来。忘了她们还会见面,还会一张小桌上吃饭,城里假惺惺那套张嘴就来。感激是真,本能疏离也是真。江有盈一言不发。沈新月走出小院,忍不住回头,她坐在树下,被星灯包围,像庞大宇宙中一个极为渺小的星系,她是太阳,所有星体都在围绕她旋转,所有光热都从她身上汲取。她却如此孤单,她所散发的能量并不能温暖自己。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静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等待双眼适应,沈新月回到自家小院。外婆还没回,远方隐约有乐声传来,误入小巷的游客门外好奇张望。上楼,好巧,沈新月房间窗口斜对就是江有盈家的小院。她还是一动不动,大概很擅长发呆。朋友消息告知,钱已经转过去。[她收了。]沈新月倚着窗框,打字回复,承诺以后会还。对面发来一张图片。[这人不会是你吧?]满头问号,沈新月手指戳开,是一张朋友圈截图。[从前,有一个小女孩,住在秀坪村,她家祖宅共有上下两层,改建之前,二楼的楼板还没有铺砖,是一块又一块的长木板。天然树木砍伐制成,木板与木板之间最大有指粗的缝隙(注意,这是前提)。有一年冬天,很冷很冷,她半夜醒来不想出去上厕所,担心屁股冻掉,竟直接脱了裤子在二楼尿尿!她那时候也不小了,早就不和妈妈一起睡,她是个独立的小女孩,她真棒,可她忘了,她的妈妈就在楼下……]啊?啊?啊?沈新月使劲薅了一把头发。她怎么知道?不是,谁告诉她的?她为什么要拿别人小时候的糗事发朋友圈?“江有盈!”沈新月气得大叫,“你这个恶毒的小寡妇!”第7章 沈新月撒尿淋她妈那年,七岁,长那么大第一次被打。屁股没被冻掉,险些被打掉。是谁把她这些压箱底的臊皮事抖落出去的?一大早,沈新月躺床上,瞌睡还没醒就听见楼下叽里呱啦,于秀兰正绘声绘色跟人讲故事。“过年,她妈带女朋友回来,住东厢下面那间屋。天气冷,房子又破,屋里烧了炉子,我们都挤在那屋,就嘟嘟不跟我们一起睡,嚷嚷着什么要独立。”“其实啊……”外婆神神秘秘压低嗓,尽管现场并没有第三个人,“她妈带来那个女朋友是新交的,她不喜欢,还喜欢前面一个,闹别扭呢。”早上熬粥,用昨晚的剩饭,没多会儿就烂糊了,砂锅里咕嘟,飞溅出滚烫的米浆,灼痛手背。江有盈面无表情擦拭去,“阿婆还是很开明的。”外婆叹气,说一开始也接受不了,“后来想通,反正有嘟嘟了,这么多年她也不容易,就随她去吧。”老人家旧思想根深蒂固,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生小孩,想来沈新月她妈当年闹出柜,必是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木勺搅拌,防止粘锅,江有盈安静聆听。外婆继续道:“家里就她一个,老的少的都宠着,我上楼去,给她棉褥子铺了好几层,小炭盆搁床尾,担心着火外面还罩个铁笼子,安排得妥妥。”江有盈墙上取了双竹筷子,拿个小碗钻灶台下面。这筷子从没沾过油星,专门用来夹泡菜的。泡菜不能见油见生水,否则要生花,腐败变质。她夹了几根萝卜条,几根豇豆,外婆抬手接了,在小砧板上切成段。“半夜呀,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谁在说话,我坐起来,看到她妈跟她那女朋友正嘀咕,问外头是不是下雨了。”外婆每次说到这儿都忍不住笑。“那傻妞妞,伸舌头舔,说味道有点怪,还是热的,我点了灯过去,好家伙,半床被子都湿透,屋里一股热烘烘的尿骚味!”这个故事江有盈听了有不下二十回,人老了都这样,以前的事翻来覆去说,说多少遍都不腻。江有盈耐性好,故事常听常新嘛,她也挺喜欢这样跟老人家聊天的。故事讲完,粥也差不多,外婆出去看了眼,摆手,“你去叫她起床。”撒尿淋妈事件第二年,沈新月她妈把房子重装,木楼板变成木地板,四面墙粉刷,屋顶也重新铺瓦。沈新月上大学又装了一次,为自己回来住着舒服,安了空调和热水器。去年秋天,江有盈装房子的时候,问过外婆要不要一起,外婆说装得再好也没人回来住,浪费钱。江有盈本想把两家房子合并到一起开民宿,探听到口风,阿婆不太愿意,她就没提。房子半新不旧,木梯咯吱咯吱,沈新月含着牙刷从二楼卫生间出来,江有盈正走到楼梯口,抬手打招呼,“早安,撒尿牛丸。”完了还多此一举解释道:“可不是我随便给你起外号,你外婆说的。”“早啊。”沈新月赔笑脸,扭头躲进卫生间。昨晚睡前骂完那句“小寡妇”,她立马后悔了,前半夜提心吊胆,怕江有盈提着扳手上门来敲她的脑壳,翻来覆去睡不着。几次起身,窗口望出去,她孤零零坐在那,接近凌晨才起身回房。又戳到人家伤心事,被喷可乐还不长记性,沈新月暗骂自己蠢笨如猪,死性不改。也早该想到,隔壁邻居的,她们怎么可能不见面。对方一步一顿,姿态闲散,两条细腕子身侧随胯摆,行走间自有派悠然。她跟到卫生间,倚门斜站着,面上笑盈盈。沈新月弯腰吐了嘴里的牙膏沫,镜子里看她,那笑里读出几分“你什么底细我还不知道吗”的玩味。多亏了外婆,江师傅手里肯定掌握她超多黑历史!沈新月为昨晚的冒犯感到万分懊恼,见面就认怂,说“对不起”。“怎么总在道歉啊。”她调子慢吞吞,像美女蛇趴在人肩膀吐信子。“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当然要道歉。”沈新月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给她鞠个躬。在乡下,“远亲不如近邻”是句大大的实在话,外婆平时一个人在家,哪跌了碰了,多亏人家照顾。一老一小搭伙过日子,烧饭省事,吃饭也香,什么直不直的,人家跟你开玩笑逗闷子呢。“是我自己别扭,以前被女人骗过,所以才会有抵触情绪,昨天我刚到,赶一夜车有点累,脑子不清楚,说错话办错事,希望你别见怪。”沈新月对着镜子说完,小心翼翼回头,抿了下嘴唇,“你没生我气吧?”她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睡相不好,乱蓬蓬的。怪可爱。江有盈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从见她面就在笑。“被女人骗过,什么意思啊,绿你那个后来跟人结婚了?”这人是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异能魔法吗?又让她说中了。沈新月捏把捏把手里的洗脸巾,本来要丢垃圾桶,想到用一张少一张,展开来挂在毛巾架,打算明天接着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