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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啊到底。”沈新月用力抓了下领口,这人把她弄得毛毛的。江有盈二话不讲,弯腰捏了她脚踝,直接按在腿,兜里掏出毛碘伏棉签,掰开一根,给她脚底的伤口消毒。脚心触感冰凉,微痒,沈新月双手不自觉攥拳,耸肩,心口蚂蚁在爬。“你外婆托我关照你。”她身体偏向一边,额角碎发稍遮挡了眼,烟岚云岫,美得含蓄。“非要我安慰的话,水管爆其实是件好事,想想要换成你外婆,老人家大半夜遇见这种事,黑灯瞎火的,要磕哪儿碰哪儿了,事情就大了,现在好,你替她挡灾了。”伤口消毒完毕,她鼓腮呼呼吹两下。沈新月连呼吸都忘记。她继续自顾自讲:“几年前,村里来过几位苦行的僧人,门口化缘,我请他们进来吃饭,他们摇头拒绝,只要了些水和干粮。”“我问他们为什么苦行,苦行的意义是什么……”江有盈抬起头,阳光穿透树叶洒落她的脸,她眨一下睫,浑身似散发出淡淡辉光,“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的苦难是有限的,只要他们多吃些苦,就有人能少受一些苦。那,如果是为你的至亲、挚爱,你才遭受了你曾经遭受的一切,你的心里会不会好受些?”第5章 沈新月不知道苦行僧苦行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是文化与传统、信仰与追求,还是一种无意义的自我感动。但江有盈口中的“挡灾”,确实有安慰到她。“如果是外婆遇见热水器坏……”她左右摇头甩开坏想法,“好吧,这次你有理。”继而想到什么,小幅度瘪嘴,“所以你帮我消毒,只是因为外婆。”路上凑巧碰见把她接回来,替她支付车费,也是因为外婆。好吧,其实很合理,不然呢,人家凭什么。“也是为我自己。”江有盈扔了棉签棒,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把脚拿开,“我见不得血。”沈新月这人,没眼力见却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眼下的情况,说是故意为之可能更为准确。她脚腕稳稳当当搁在人大腿,“你晕血啊。”“不然呢,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你的魅力?”江有盈答她上一句,微倾身,皮笑肉不笑,唇边嘲讽意味浓烈。“怕血啊,晕血?那你来月经的时候怎么办?”沈新月真诚发问。惊奇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江有盈也是很久没遇见这么逗乐的姑娘了。“我要是告诉你,我杀过人呢?”说话笑眯眯的,一看就憋着坏。“你怕血还杀人?你想吓唬我也编得像一点。”沈新月不以为意。“就是因为杀过人才怕血。”江有盈手搭在她脚,细细摩挲着脚背那一小块温软的皮肤。手并不细腻,乡下做活女人的手,糙得很,掌根、指腹俱覆有薄茧。她朝前倾,音色低沉蛊惑,“现在什么感觉?”莫名呼吸发烫,太近,微苦带甜的柚子花香在她身上,苦味更多。沈新月忘了躲避,如实回答道:“痒,还有热。”“是血。”她在人耳畔低语,“人血的那种热,杀过人的手,现在正握着你的脚呢。”是吗?沈新月歪了下脑袋,忍不住笑,手掌贴在她额头,“也没发烧呀——”“你不信呐。”江有盈指腹快速擦过她唇角,搭配不合时宜的宠溺表情。沈新月彻底绷不住了,收回脚胡乱套上拖鞋,跳开几步,“你好中二!”翘脚,手撑在膝,江有盈托腮,“害羞还是害怕。”“害怕!”沈新月大声说:“你发病了!直女病!”故意靠那么近,摸人家屁股,脚和嘴,对人家耳朵吹气,真是道德败坏!“欸——”江有盈手指点额,快速撩了下额发,“你都不问问我,就随便把我归类了,不是吹牛,女子监狱里,我这种类型可受欢迎,很多人追我呢。”“那你怎么出来了?”这人鬼话连篇,沈新月半个字都不信。“那是监狱,你以为是你外婆家啊,牢坐满就出来了呗。”江有盈还关心她,“你不吹吹头发,当心感冒。”沈新月更不当回事,“你才多大,你几岁杀的人,这么快就出来了。”江有盈歪了下头,回忆,“十五六岁。”“你干嘛杀人。”沈新月继续问。“因为他该杀。”江有盈答。“TA是男的女的?你的谁?做了什么坏事?”沈新月又问。默认她是正义一方。确实有被取悦到,江有盈笑容更大,却摇摇头不再答,“我真告诉你了,你晚上会做噩梦的。”“编不下去了吧,哼哼。”沈新月扭身进了卫生间,“我吹头发。”洗澡、吹发以及蹲坑,三大项,很适合用来沉静思考。在过去,关于人际、事业许多方案的萌发及推进,她都依赖此类生活中的短暂平静来进行头脑风暴。但这次,沈新月一颗脑袋颠过来,倒过去,脑浆都摇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具体在想些什么,她更是说不清楚。按下风筒开关,噪声罢,将长发勾至耳后,露出一边红红的耳廓,某人淡粉颜色的一双薄唇,连带那张素白微瑕的脸诡异浮现在镜中。似乎正贴着她耳根说话。——“小妹妹,想什么呢。”“微瑕”并不是个贬义词,那正造就了她的独一无二。沈新月认为,大多时候,“完美”太过无趣了。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此时就不一一赘述。沈新月吹干头发出来,院中寂寂,人已经走了,吃空的碗筷也不见。这人神出鬼没的。树下站几秒,打个哈欠,吃完面感觉开始升碳,沈新月对着空气大喊:“那我回去睡觉了。”无人应答,她挥手再见,转身离开。她的小房间外婆一早就打理好,这时直接掀开被子钻进去。不是城里人惯用的乳胶床垫,棉花褥子老床单极为亲肤,往上一躺,浑身骨头都卸了力气,舒服得直让人叹气。老房子窗户小,屋里暗,也没窗帘,沈新月拿脱下来的衬衫盖着脸,闻到上面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味道,脸发烫。她想把衣服掀开,只是想而已,半天没动弹。隔壁真没品,明知道她喜欢女生还故意搞一堆暧昧动作,弄得人心痒痒。沈新月躺了会儿,睡不着,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她的律师朋友发消息。[杀人判几年。]对面丢来一串问号。[这事儿我可平不了。]沈新月正打字,朋友着急了。[你又干嘛?][别冲动啊,钱慢慢还就是。][现在房子已经挂法拍,那地段好,不愁卖。][卖了多少能平些债,可千万别做傻事。][不是都回老家了?先休息阵子再另做打算嘛,我们说好的!][好的,不杀了。]沈新月回复,说困了先睡。[好好好,赶紧睡,睡眠不足确实比较容易产生暴躁情绪。]对方发了个摸头表情。手机塞回枕头底下,沈新月扯来衬衫盖脸。这一觉睡得沉沉,也没做梦,自然醒来,鼻尖萦绕不知何处飘来的爆炒香气,沈新月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脚底伤口结痂,行走时些微痛感,可以忽略不计,欢快蹦至楼下,她双手朝天伸个大大的懒腰。院里有根晾衣绳,一头拴在围墙指粗的大铁钉,一头系在树干,绳子上是她脱下来扔堂屋里的脏衣服,风里晃荡,空气中有清新的洗涤剂香气。“我说我睡醒起来洗呢。”沈新月急奔向厨房,“不是手洗的吧?”“我是老了,不是傻了,你妈买那洗衣机大几千块钱,我不用留着等它给我下蛋呐!”外婆没好气。“我在网上看,有些老人是那样,不习惯享福,什么都亲力亲为。”沈新月厨房里转一圈,灶台冷清,唯有米香,她袖子一撸,“我醒得还真是时候,看我来大展身手。”“展你个头。”外婆拔了电饭煲开关,“端去隔壁,江师傅家吃。”回头又嘟囔,“科技为人方便,放着好好的机器不用,累坏了躺医院,几大万搭进去,岂不是蠢。”又是江师傅。“还得是我外婆,外婆真了不起。”沈新月顺道拿上碗筷,“咱这是跟江师傅搭伙过日子了?”“欸欸——”她压低嗓,胳膊肘捅,“打听个事情,这位江师傅现在住在陈阿婆家,那陈婆一家去哪里了?”“你陈阿婆在市里带小孩,小孩上初一了,至于……”外婆把碗筷接过来,转身又回头,胳膊肘捅回去,“你以后少在她面前提李致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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