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疆与中原武林的仇怨, 至今没有消减半分,就连茶余饭后提起,人们都不免红眼。这是江湖中一道旷世的疤, 犹如老树的根,只会在众人心中越扎越深。坐在红漆长案后的桑沉草嗤出一声,好似一发冷箭,硬生生刺破此间静谧, 她闲淡悠哉地道:“怎只问她, 而不问我,* 难不成就因我未戴帷帽?”远处萃雨寺的和尚们早就忍无可忍, 为首者闻言怒斥一声“妖女”。桑沉草轻嘘一声道:“个人恩怨且先放在一边。”奉云哀没有因周妫的刻意挑拨而收剑,冷声道:“这与你害奉容,又有何干?”周妫虽已恢复神志, 却还是癫狂之姿, 笑道:“奉容出身明月门不假, 而她如若还收养了外疆魔头的孩子, 又当如何解释?我此举难道不是为民除害么。”“孩儿无辜。”有人道。另一人道:“当年之人都已下黄泉,如何证明那就是殷无路的孩子?”“听闻裘仙珮单修惑心迷神之术, 是因她筋骨奇差,是百年难遇的翠烟骨,可有人听说过翠烟骨?”奉云哀心头一震,她在书中看到过,但她从未想过,她竟然……也是。场中默了良久,有人道:“听闻修习毒术之人,骨血亦被毒素浸透,若接连三代都是如此,其后人就极可能是翠烟骨,骨中带毒,上有翠绿烟状斑痕。这样的人,根骨生来就是差的,极难修行一般武功,而翠烟骨的后代,亦是翠烟骨。”“你们这是想将人活剥以验真伪?”一位老者怒斥。“她不肯揭开帷帽,定是心里有鬼!”周妫扬声,双眼如同淬毒,亮而骇人。早在白衣人使出孤心剑法时,场中便有不少人好奇白衣人的相貌。虽说逐日教已灭,但它好似一道疤,深深烙在中原寸土上,而今谈及逐日教,众人也不免心尖一颤。当年任何侥幸脱逃的教徒,都算得上遗世祸害,而裘仙珮与殷无路的后代只会更加。众人要说毫无嫌厌,那是绝无可能的。桑沉草冷笑道:“如若她是,那她要是不明真相,还要背上这血债,再被诸位当众斩杀,诸位与那心狠手辣的魔教又有何差?”“是不是,一揭便知。”周妫目光灼灼,“也好让大家看看,奉容究竟有未收养魔人后代,看看奉容是与天下一心,还是早有异心。”默了许久的奉云哀拂向帷帽,只是帷帽未揭,她手先穿入其中,抚上了自己的眼。原先剧烈搏动的心,在此刻竟静得好似一泓死水,又好似一块磐石,稳坐在胸口之下。并非死寂,它是那么笃定,将其余退路全部封死,只留下一个小小隘口,供奉云哀抉择。桑沉草不安地叩动桌案,叩得格外响亮。偏奉云哀并未改意,仅是在双眸上一抚而过,便揭开了白纱帷帽。帷帽下,哪有什么外疆//独有的灰瞳,不过是一对毫不出奇的黑眸,只是黑眸无甚神采,恹恹而冷漠。桑沉草看了有半刻久,缓缓将屈起叩桌的手指收入掌心,冷笑:“可都看清楚了?再说,翠烟骨可修不了这么厉害的功夫,这事想必诸位都清楚。”千百目光落在奉云哀身上,众人沉默不言。桑沉草又道:“诸位对外疆魔头深恶痛绝,可别气到乱了心志,随意颠倒黑白。就算她当真是外疆人,外疆也并非人人恶贯满盈,涤地无类是好,但连累无辜,可就说不过去了。”奉云哀攥着帷帽,双眸微微往下低着,强烈的酸楚直逼她的眼窝,其中还伴着落针般的刺痛。她转头看向周妫,淡声:“又如何?”周妫怔住,哑声道:“怎么会!”“你猜错了。”奉云哀神色未变。周妫双目都要瞪出眼眶。远处众人探头张望,前排一位老者摇头道:“殷无路褐发灰眸,这位姑娘不像他,那裘仙珮么,我不曾见过,听闻是高鼻大眼,发如金丝,亦是不像。”奉云哀索性将帷帽丢开,握剑的手纹丝不动。“诸位是享了中原武林安宁的福,却不想认奉容的丁点丰功了啊。”桑沉草意味深长,虚眯起眼,又道:“明月门早年就已是门庭衰颓,不攻自破,而奉容说不定早与问岚心割席分坐,你们倒好,还替这两人冰释前嫌了。”旧时的中原武林当真是一滩烂泥,如今四海安宁,众人有目共睹,谁也毁谤不得奉容当年的付出。外疆魔教何其阴险,若非奉容武功了得,当时即便几大宗门联手,也未必能击退裘仙珮和殷无路。桑沉草话还未尽,意有所指地道:“不过说来,奉容既然不是问岚心杀的,便也不可能是问岚心艳羡忌恨,而问岚心多年隐居黄沙崖,早不理会江湖之事,那想祸害武林,且又对奉容艳羡忌恨的,明明另有其人。”周妫神色莫辨。桑沉草哂笑道:“明月门早已匿迹,倒是外疆魔教似乎死灰复燃了,这可与叠山盟对外宣说的迥然不同,和外疆暗中勾连的,是不是周代盟主你?”矛头直指周妫,如今根本就是人赃并获,尤其那身穿黑袍的林杳杳就在边上,而林杳杳方才使出的,还真是外疆才有的毒虫。“外疆魔教卷土重来了,莫非……当真是逐日教?”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奉云哀心头微紧,不想与逐日教有任何瓜葛,亦不愿逐日教死灰复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