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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桐》<壹>(1 / 1)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许雀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旗袍下摆早已被雨水打湿,黏腻地贴在小腿上。他刚卸了妆,脸上还残留着脂粉的痕迹,眼尾的红色晕染开来,像是哭过一般。 "该死的王扒皮,又克扣工钱……"他嘟囔着,把旗袍下摆拎起来,跳过一滩积水。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沾上了他裸露的脚踝。 拐进小巷时,许雀儿差点被绊倒。他踉跄几步,扶着潮湿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哪个不长眼的……"他低头一看,后半句咒骂卡在了喉咙里。 巷子深处躺着一个男人,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污水里,黑色古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修长的身躯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也美得惊人——眉目如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许雀儿蹲下身,试探性地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喂,还活着吗?" 没有反应。他犹豫片刻,伸手探向对方的鼻息——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 "啧,麻烦。"许雀儿撇撇嘴,目光却落在男人衣袍上精致的暗纹上。这料子,这做工,绝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算你走运,遇到我许大善人。"他费力地将男人扶起来,对方比他高出大半个头,重量压得他几乎站不稳。许雀儿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动,嘴里还不忘念叨:"醒了可别忘了报恩啊,我许雀儿从不做亏本买卖……" 破旧的出租屋里,许雀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人拖上床,自己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脱下湿透的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长得倒是好看……"他伸手拨开男人脸上的白发,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许雀儿翻出家里仅有的干净毛巾,笨拙地替男人擦干头发和脸。当毛巾擦过对方锁骨时,他的手突然被握住。 "你……是谁?"男人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许雀儿吓了一跳,随即换上甜腻的笑容:"哎呀,你醒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雨里躺着呢!" 男人松开他的手,缓慢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我家啊。"许雀儿眨眨眼,"你不记得了?" 男人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许雀儿瞪大眼睛:"失忆了?"他凑近男人,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真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陌尘。"男人突然说。 "什么?" "我叫……陌尘。"男人语气不确定,仿佛这个名字是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 许雀儿撇撇嘴:"完了完了,捡了个赔钱货。"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起身去倒了杯热水,"喝点热的吧,别死在我这儿。" 陌尘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许雀儿的手,两人都是一怔。许雀儿迅速收回手,转身去翻找干衣服:"你先穿我的吧,虽然可能小了点……" 那晚,许雀儿让陌尘打地铺。可当他真的铺好被褥准备躺下时,许雀儿又用脚尖踢踢他:"上来吧。别误会啊,我是怕你感冒了还要花钱看病!" 床很小,许雀儿背对着陌尘蜷缩在最边缘,只占了一小块地方,像只羸弱的雀鸟。陌尘躺上去时,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脂粉和汗水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陌尘逐渐适应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和许雀儿古怪的脾气。许雀儿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身上总是带着酒精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有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王扒皮今天又扣我工钱!"某天深夜,许雀儿踢掉高跟鞋,气呼呼地倒在椅子上,"说什么客人投诉……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贪钱!" 陌尘安静地听着,递上一杯热茶。 许雀儿突然停下来,瞪着他:"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我在听。"陌尘说。 许雀儿撇撇嘴,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陌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他抱到床上。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许雀儿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 陌尘的手指僵在半空。 第二天,许雀儿比平时起得早。他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用脂粉遮盖脖子上的淤青。陌尘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看什么看!"许雀儿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拉高衣领,"做你的事去!" 陌尘没有动:"谁干的?" 许雀儿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夸张地笑起来:"什么谁干的?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他转过身,仰起脸看着陌尘,"怎么,心疼我啊?" 陌尘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沉。许雀儿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最终垮了下来。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没事。" 那天晚上,许雀儿没有回来。 陌尘等到凌晨,最终决定出门寻找。凭着许雀儿平时零碎的描述,他找到了"大世界歌舞厅"。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门口站着穿制服的警卫。 陌尘的白发和古袍引来不少侧目,但他视若无睹,径直往里走。警卫拦住他:"站住!有邀请函吗?" "我找人。"陌尘说。 "找谁?" "许雀儿。" 警卫露出暧昧的笑容:"哦,找阿雀啊。他在表演呢,进去吧,最低消费两块大洋。" 陌尘皱眉,但还是掏出了许雀儿平时给他买菜剩下的钱。 歌舞厅内灯光昏暗,烟雾缭绕。舞台上,一个穿银色旗袍的身影正在唱歌,微卷的短发别在耳后,脖颈莹白,眼尾绯红。那嗓音甜腻中带着一丝沙哑,勾得台下看客心神不定。 陌尘站在人群边缘,几乎认不出那是许雀儿。台上的他笑靥如花,眼波流转,与家中那个暴躁易怒的男孩判若两人。 曲终时,许雀儿弯腰谢幕。陌尘敏锐地注意到他膝盖一软,却仍挂着完美的笑容退场。 陌尘跟了上去,在后台的阴影里一把攥住许雀儿冰凉的手腕。 "谁——"许雀儿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看清是陌尘后,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嗤笑着用指尖挑起陌尘的下巴:"傻子,怎么找来的?" 浓重的脂粉味里,他忽然贴近陌尘耳畔,滚烫的呼吸里带着劣质的酒精味,尾音发颤,像快要绷断的琴弦。"穿旗袍的我……比平时好看吧?" 陌尘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擦掉许雀儿眼角晕开的胭脂。这个动作让许雀儿愣住了,眼中的伪装出现一丝裂痕。 "跟我回家。"陌尘说。 许雀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插了进来:"阿雀,怎么躲在这儿?李长官等你喝酒呢!"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搂住许雀儿的腰。许雀儿身体一僵,随即换上职业笑容:"李长官,我这就来……" 他试图挣脱陌尘的手,但陌尘纹丝不动。 "放手。"陌尘对那军官说,声音冷得像冰。 军官眯起眼:"你算什么东西?阿雀是我的人!" 许雀儿急忙打圆场:"李长官,他是我表弟,脑子不太灵光……" 军官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桌上的酒瓶塞到许雀儿嘴边:"喝了它,不然今晚别想走!" 酒液顺着许雀儿的下巴流到旗袍上,他呛得直咳嗽,却不敢反抗。就在军官准备灌第二瓶时,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酒瓶。 "我说,放手。"陌尘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后台瞬间安静下来。 军官恼羞成怒,一拳挥向陌尘。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许雀儿几乎没看清陌尘是怎么动作的——军官突然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所有人都惊呆了。陌尘拉起许雀儿的手:"走。" 他们冲出歌舞厅,在夜色中狂奔。许雀儿的高跟鞋早就跑掉了,赤脚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直到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两人才停下来。 许雀儿喘着气,不可置信地看着陌尘:"你……你会武功?" 陌尘皱眉:"我不知道。" "那刚才——" "本能反应。"陌尘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很困惑。 许雀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这是捡了个什么宝贝回家啊……"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哽咽了,"完了,我工作丢了,王扒皮肯定不会放过我……" 陌尘脱下外袍裹住许雀儿发抖的身体:"我会保护你。" 许雀儿抬头看他,月光下,那双总是带着嘲讽或怒意的眼睛此刻盈满泪水:"为什么?我只是……只是想利用你……" "我知道。"陌尘轻声说,"但我还是想保护你。" 许雀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揪住陌尘的衣襟,把脸埋进对方胸口,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陌尘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两颗孤独的心悄然靠近。许雀儿不知道陌尘是谁,从哪里来;陌尘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此刻,他们只有彼此。喜欢枕中二十一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枕中二十一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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