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没想到她还听你的话,你家里很有钱吗?或者是父辈很有名?” 邢三娘就是想破脑子也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个人是当朝太女啊,谁家太女会如此亲近友善? 邢三娘打听情报的话术还是有些嫩了,想想她的生活环境,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说明她非常有天赋,沈玉耀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此乃沈玉耀出宫之后遇到的意外之喜。 “造船厂那附近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屋舍,一群当官的在里面捣鼓东西,你一个小女子过去,肯定很不方便。” “确实不方便,所以我也没打算常住,只是想见一见叔父,叙叙旧,顺带着将家中的变故告诉他,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就是家中出了变故,不寻父母,反倒跑到外面来找叔父,怕不是家中父母不在了吧? “你也别什么事情都听别人的,日子给自己过,自己舒心才最重要。” 沈玉耀一听这话,觉得邢三娘愈发合她心意了,听听这发言,妥妥就是一独立女性啊! 这是真的,不过不是朝廷硬性规定,是那些官员和工匠怕完成不了皇帝下发的任务,自觉在造船厂加班加点。 沈玉耀都有点儿同情那些官员了,前提是那些人真的老老实实在干活,没给她耍什么心眼子。 这可是国家建设的大工程大项目,就和西北互市与新港一样,建成之后,注定要给朝廷赚下巨额财富的,在这种项目里,当官的怎么可能手底下干净? 不否认官场中有真清清白白的好官,但那样的官员叫什么?叫榜样! 沈玉耀能容忍人的贪心,谁都想过得好,那没有问题,只要能将事情办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其实无所谓,毕竟谁也不是活在理想世界。 沈玉耀来造船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邢三娘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造船厂的乱象时,她还是觉得心口一堵。 “何出此言?” 结果这位曲七姑娘比她还积极,好像听到的不是她叔父的坏话,而是什么八卦。 “自打造船厂选定要在芦苇村附近落地后,芦苇村附近的几个村就热闹起来了,本来这附近几个村都是归入海县管的,但是入海县县城离得远,大家各自为政比较多。之前此处是豪绅的庄子,后来那豪绅死于战火,后人没落,当上了芦苇村的里长。朝廷将芦苇村升县,里长自然而然就被推选为县令了。” 朝廷本来想着让翰林院里的预备官员过来,结果一看地方这么小,也没有发展潜力,真把人扔过来,多半是永无政绩,没有出头之日了。 “那位县令一上来,先是将之前小打小闹的匪徒,全都聚到那条路上去,接着造船厂建成后,一天换着花样的往造船厂送东西。或是金银细软,或是山珍海味,就一个要求,别那么快完工。” 这次新港建设的时候,就在附近也建好了造船厂,就等着造船厂到时候搬过去呢。 但是自从那些官员到这边后,来往的商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毕竟造船厂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平日里的吃穿,都有需要吧? 真要是走了,那些商人的税往哪儿交?再说了,商人一个都没了,土匪们都要没吃的了。 “杀鸡取卵。”沈玉耀小小纠正了一下这个读音,邢三娘跟她打着哈哈,说起了一些轻松简单的话题,沈玉耀也没有再问。 比在城里雇佣镖局要便宜多了。 盖的被子也单薄,三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冷,于三为沈玉耀升起了一个火盆,烤烤火。 窗户推开,窗外是格外寂静的村落。 “太女,明日到造船厂后,要怎么办?” “负责造船厂的人,是工部侍郎朗沪宁对吧?” 朗沪宁寒门出身,官途和石炳生相似,都是个人能力 “我记得他前些年间,曾主持过左州的水坝修建,他主持修建的水坝,是左州洪灾时,唯一一座没被冲垮的大坝。你说这样的人,他会被一地县令拿出来的金银海货蛊惑吗?” 和现在那位工部尚书不同,那位工部尚书升官是因为工部需要一个尚书,他本人资格足够,纯靠资历熬上去的。朗沪宁升官,那是因为人家实力过硬。 经过这么几个月,沈玉耀的手下已经遍布京城附近,现在沈玉耀想要知道什么天下大事,都能瞬息之间通晓,可要具体到一个人的性情如何,就需要去查一查了,目前情报组织的功能还没有如此强大。 沈玉耀笑道:“确实,但邢三娘跟我说话时,说一半留一半,还将造船厂的事情,全都推在了芦苇县县令头上,她的话可信度不高,要选择着听。朗沪宁我还是倾向于他没有太大问题,明日去造船厂,就说他是我的叔父吧。” 当太女的叔父,朗沪宁有点儿幸运。 他为官二十载,是当年皇帝登基时,开恩科的状元。 他想躲,可他实在是躲不掉啊! 第一天来芦苇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太好办。 在这种地方,让他们造个合格的造船厂就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和其他京城来的匠人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最主要的是住哪儿啊? 朗沪宁自认不是个多好的官,但他没办法那么不做人。 这个豪绅是祖上荣誉,与朗沪宁所在的朗家差不多,不过朗家再落魄,那也能算得上是寒门,丁家落魄后,还不如个普通农民。 好在丁家还有点儿底子,芦苇县上最大最好的房子,就是他家的,那是个实打实的三进大院,京城里能住这么大院子的人,非得四品官以上了。 如果是普通人便也罢了,结果在背后,是他惹不起的人!朗沪宁哪儿还敢接着查,赶紧及时止住。 好在皇帝催得紧,造船厂建造完工的很快,他逃离了丁家住进了有重重护卫把守的造船厂。 在这种高度紧张下,他在造船厂过了个年,同时在他个人的努力下,终于搞定了大体框架。 谁能想到啊,从京城以及附近召集而来的这些会造船的工匠,大部分是来混饭的学徒,有几个会造大船的,还都姓丁! 据说曾经是丁家养的工匠,他一听就知道造船的事要悬,要不是他非常努力的自学,明年能不能弄出大体框架都是个问题。 真的是前有狼来后有虎,在造船厂的每一天,朗沪宁都生活在即将失去生命的阴影之中。 侄女,他哪来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