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让教学部医务部的人到更大的医院培训,无非是想学习人家是怎么培养住培医生的。郑清昱来这边待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论是:没法学。人家对规培成本的投入不是一般多,只简单对比一下入培典礼,就能看出一家医院对于新生力量的重视程度,简而言之就是人家注重仪式感,不吝啬发钱发礼品,同时也不会落下专业技能、人文素养等方面的培训。 医院甚至连住培手册这些东西都没印刷清楚可以按时下发,更别说包装精致的小礼物。 有时候,研究生这边确实事更多,根源是他们和社培在科室干一样的活,人家有工资且享受职工待遇,他们没有,于是就在各种事情上争取权益。 培训之余,这次出差也当是放假了,郑清昱请医务部的老师到一家清吧小坐,聊来聊去都绕不开“医”。虽然她们现在都不在临床,可你想要在这个位子,就必须是临床出身,苦熬至少八年。 喝了点酒,女老师有点上头,郑清昱一笑了之,并没有吐槽的意思,这就让女老师好奇了。 郑清昱不置可否,只是说:“但是病人都喜欢热情的医生。” 郑清昱笑笑:“是借了上级的光。” 郑清昱没多大触动,一时没说话。 虽说滨大的临床专业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可如果郑清昱像现在留在家乡发展,她当年考滨大的分数完全够得上医科大的本硕,但是五年本科出来,考研又是另一场战斗,多少高考六七百分的都还落榜。 很多人问过郑清昱这个问题,当初就连蔡蝶老郑都不太理解,他们纯粹是不想女儿离自己太远。 “嗯,因为那边离俄罗斯很近。”郑清昱微醺,脸颊到眼角都染上一层桃红,身体轻轻往后一仰,连头发丝都风情万种。女老师一个女人都看入迷,她们刚来这里坐下不到十分钟,就有三个男人过来要郑清昱的微信。 两人相视一笑,郑清昱没否认这个说法,轻轻一笑,一手把头发撩上去一边仰起脖子饮酒,体态柔韧,安静的力量感。 女老师瞥到她们斜后方有个男人伺机而动,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钟那人就走过来了,西装革履,翩翩绅士的优雅,其实目光全是亵渎的轻佻浮腻。 可是郑清昱说:“我离过婚。”对方落荒而逃,也让人觉得挺爽。 郑清昱懒懒的,嘴皮子粘在一起不想动,“我家只有我和我爸妈。” 氛围一下变得有些诡异,女老师在心里感慨,这么漂亮的女人婚姻也不顺,这其实更显得她们普通人追求所谓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尤为可笑。 郑清昱喝酒上脸,医院的人都知道,可在幽暗灯光里,神色一如既往漠然疏离,激昂热血的鼓点也无法感化她清冷的轮廓,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面前摆有一杯酒,美人眉目间又有一抹淡淡的忧郁,负能量的磁场让人避而远之。 郑清昱平平淡淡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并不走心。 有时候她自己有空整理过后都会后悔,因为想用的东西找不到了,但他来做这件事,就没有这种情况,所以她并不排斥他随便动人东西的毛病。 他真实存在,来过。 去年的平安夜,她也喝酒了,婚宴上的酒,也让她醉很快。 不是没玩过一夜情。 他们只是某个角度的长相和瞬息间的感觉像周尽霖。 她没和他上过床,不知道如果他和她做这件事会不会也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因为刘近麟告诉过她,男人都是这样的,在和漂亮的女孩接吻做爱的时候会激发出原始的野性,恨不得生吞对方。影里他明亮的眼睛也有欲望,但是干净、温和,目光充满怜爱像欣赏,他永远在克制自己。 他说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的体检报告。 她从浴室出来,发现房间门是打开的,陈嘉效和她说话保持距离,可她那双高跟鞋整整齐齐放在浴室门口,他给她递温水,礼节周全。就算是之后她恼羞成怒和他对峙,把他当作包庇同类的罪犯,陈嘉效也始终冷静淡漠,郑清昱甚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怜悯。 那天郑清昱真的很想做,她羞耻的同时也正视女人的生理欲望,可有那么几个时刻,陈嘉效让她觉得就算自己脱光站他面前他都不会起反应。 可他吻下来碰到她唇的刹那,郑清昱又感受到一股强势到偏执的冲动,有怒气,有羞愤,有不甘,但力量是试探的温柔,有秩序的凌乱,充满矛盾的一个吻。 她只能想起第一次吻她的周尽霖。 惩罚一样。 她把自己玩死了。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是他。 郑清昱退出微信,走到浴室先洗了把脸,然后缓缓走到阳台推开窗。这座城市就太靠南了,台城都在下雪的时候这边深夜的风依旧柔和似春,扑面而来是海水的腥咸,潮湿粘腻,在北方呆了八年的郑清昱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几段正常恋爱,都是对方提的分手,他们总在走之前狠狠奚落一下郑清昱,说她冷漠,没人情味,根本不像女朋友。 可无论如何,郑清昱从来没有被抛弃的感觉。 郑清昱会和也许是长相,也是声音有那么一点像周尽霖的男人上床,可恋爱的对象,包括最后结婚的厉成锋,身上没有一点周尽霖的影子。 他说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的体检报告时,也很像周尽霖,就像有一回她主动要接吻周尽霖告诉她自己感冒了。郑清昱当下觉得陈嘉效更多的是一种遵守秩序的体贴,他不是随便轻浮的男人。后来返回台城的路上,郑清昱已经彻底清醒,认为他那句话更像对他自己的警告,也许,她在他眼里,既然可以喝醉了就和一个认识多年但并不熟悉的男人舌吻,丈夫又劈腿,她寂寞、哀怨,所以也会和其他男人排遣寂寞。 哪怕是现在想起那张冷漠清俊的侧脸,郑清昱还是想笑。 虽然他接受了她发出的信号,最后还是和她接吻了。 她隐约觉得陈嘉效对自己也是,因为他十年前就认识她。 一夜情的上床是一瞬间的激情,而郑清昱和陈嘉效磋磨太久,过程太多,再多冲动也会被耗光,回归现实,按理来说不会再发生什么,可最后他们还是做了。 郑清昱承认,和陈嘉效第一次很舒服,方方面面,他太懂得照顾女方的感受,老道的温柔耐心,同时又让对方体验到少年才具备的青涩莽撞。 可她不会拿一个模糊的概念去破坏游戏规则。而且显然不可能,他会和她上床,自然也会和别人,只不过他这人向来自我淡漠,才会给人一种他没经历过世俗的错觉。 不过就算陈嘉效解决生理问题的方式是像和自己这样,郑清昱也可以接受,她能理解做爱这件事可以只是单纯的发泄,反正一张体检报告只管一次。 她突然改变主意去农庄,单纯是太回味他给她的绝佳体验。但对方好像并不是这样,那一整晚,陈嘉效完全恢复到冷静矜贵的模样,郑清昱承认自己骨子里有清高的劣性,既然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她会表现出更让人畏惧的冰山一面。 他从ktv包厢出去前的那一眼,看她太久了,仗着环境昏暗赤裸裸地侵略,郑清昱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避开。 陈嘉效主动问出她是不是只和他一个人这样的问题,这让郑清昱有些意外,她原本打算如果有第二次才与对方约定这件事——既然双方都满意,同一个对象,可以省很多事,在她的设想中陈嘉效是会答应的。 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郑清昱还是慢慢认识了陈嘉效,十年来的第一次,真正顺其自然地了解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