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臂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也不知巫神用什么给他续的,这一断竟直接碎成齑粉,化烟散去。
重历一遍断臂的痛苦让刑廉直接疯了,长生刀如风一般向苡安砸去,一时间金光大作,刀风劈开苡安灵力所化的光球,惊得她愣在原地,或许是太害怕了,或许是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动不动地看着长生刀的刀锋砍向她。只听“铮”的一声,劈山斧对上长生刀,在空中碰撞出火。
若非杨天佑出手,只怕苡安当场就香消玉损了,还是死得很惨,被劈成两半的那种。
等苡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立即破口大骂:“你这残渣余孽,竟敢对我出手?!”
只是这种斥责是有所保留的,全然没了以往的猖狂,可见对于长生刀的力量,苡安是有所忌惮的,以至于不似从前那般气焰嚣张。
可镜湖森林中的天兵成千上万,双拳难敌四手,无数刀枪架在刑廉的脖子,很快他就被制服了。
我有錾月在手,天兵们不敢近身,但以我现在的修为,也无法突出重围。
“放了他,”我放弃抵抗:“我跟你们走。”
苡安冷笑:“你对这个杂碎还真是情深义重,从以前就是。”
我眯了眯眼睛,錾月心领神会,如魅影般冲出,隔断了苡安的鬓发,然后迅速抵住了她的右眼珠。
只差半寸,她的右眼就瞎了。
苡安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腿都软了,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
“你的话太多了。”我冷冷地说。
下一刻,几个天兵一拥而上,缚住我的手脚。
在他们眼中我看到了真实流露的厌恶,他们即憎我,又怕我。
如此我便知道,这个天界我是待不下去了。
即便我什么都没做,即便日后为我平反,即便天庭判我无罪,这里都不再有我的立足之地。
念及此,我的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杀意。
我内心始终纠结,挣扎再痛苦的漩涡之中,莫名的不安悄然蔓延,时刻困扰着我,将我黑暗的一面激发出来,终将引我入深渊。
这时一道青光划破黑暗的夜,仿佛启明星落入凡尘。
但只片刻,周围的一切又都黯淡下去,连同我心中最后一点光亮一同堙灭了。
“阿善.”来者正是鹤青,他不顾众人的目光,来到我面前,等走近了,他忽然一愣,脚步随之一顿。
我身上的戾气化成白烟,随着大雨一起蒸腾,在场的天兵亦是,灵力自然挥发,抵御林中的湿冷,唯有鹤青周身笼罩在淡淡蓝色灵光之中,精纯的内元竟让他一点都没有淋湿。
我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可怕的神情,竟会让他产生迟疑。
“武神殿下!”苡安见到鹤青,阴狠的目光顿时收敛,闪着一丝柔光。
自下界归来之后,苡安收敛了许多,对鹤青大多以神阶相称,不再成日“哥哥,哥哥”得叫了。
“你在发抖.”鹤青没有理会她,稍一停滞后继续大步走过来。
我抬眼,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嵌入脑子里一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魔怔了一样,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还是因为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阿善,有我在,你别怕.”他的声音沉稳,凝重,却像是隔着什么,仿佛是从水下传来的。
我心念一动,不知何时,雨停了。
“武神殿下这是又想包庇叛徒吗?”宁喻张狂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接着,一把金枪从天而降,直直插在我们面前,枪杆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或许是天牢中所受之刑太过刻骨铭心,这一下直接将我从游离的状态中拉回来。
宁喻脚踏金光从天而降,重重落下,在地上留下两个窟窿,金光散作金雾,直冲我而来,勾起我的魔气产生自我防御,与之对抗。
他的目的很明显,让我在众人面前原形毕露,但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此刻的他与先前在昆仑抓捕云华公主时的光景已然大为不同。
宁喻不过是遣云宫一个三品仙阶,也就是这百年间方才冒的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如此突飞猛进?
我下意识地想挡在鹤青身前却反被他护住,饶是他,也被宁喻凌厉的威势慑到了,虽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瞳孔微张,不易察觉得后撤了半步。
我看着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伤感来。
他此番前来,孤身一人,甚至连慕枫都没带。
我知道他是不想连累武神宫一众将士,不想连累跟随他多年的那些亲信。
若他振臂一呼,他们自会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同样,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即便他肯为我现身,我也知道,今日,我是走不掉了。
还没等鹤青做出对等反制,一把黑色弯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场的都大吃一惊,包括鹤青和宁喻,苡安朝我大吼:“你干什么?!”
只有杨天佑出奇地冷静,双目如鹰隼般的有神,像是一边观望一边在思考着什么。
我冷冷一笑,歪头,凑近鹤青,朝着他的耳朵吹气:“武神鹤青与我有杀母之仇,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没道理放过他。”
我发现我很有演坏角的天赋,勾唇一笑,双目微睁,似嗔似娇,半真半假,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几分邪魅,说罢还将刀锋又朝鹤青的脖颈抵近了些,举手投足间都在表现恨意。
“你敢威胁上神!我看你是活腻了?”苡安大声冲我道。
我却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扫视了一圈,兀自说道:“想必我的身份,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武神鹤青与我有杀母之仇,他屠我族人,我的外祖也因此丧命,以我的立场,想杀他,有什么问题吗?”我声音盖过了苡安的叫嚣,最后那个疑问几乎是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的,振聋发聩,在林中回荡。
鹤青太高了,站在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挺拔的鼻梁,薄唇微抿,却看不出他当下的情绪,但我能感到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看来他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了,是了,我的心思又岂能瞒过他。
此刻他的内心一定非常挣扎,既想护我,又不想拂了我的好意。
况且我已经表明身份,自报家门,此番怕是终究在劫难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