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字高悬，举案醉开一斑烛红，少年和少女各牵半隅喜绸，云鬓挽来团花，锦色灼灼。 她心头骤慌，像是有无形的木偶线穿过她身体里的每根骨头，谢虞晚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操纵权，只有意识在一旁干着急。 涩然的乐声宛如哽在雀喉的一块陈木，却响亮得仿佛可以吹掉勾在天边的月，谢虞晚能听出来吹的并不是哀乐，活泼的曲调显然是偏喜庆的，只是在惨死无数的老宅里，只是对无故被拉入这间喜房的谢虞晚而言，这唢呐乐声怎么样都显得诡异。 “一拜天地——” “谢虞晚，”大抵是以为她在这个关键时刻犯蠢，宋厌瑾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躬身。” 还不等谢虞晚诧异完，第二声指令掐着怪腔再度唱起： 她的身体仍旧不受控，对着空荡荡的高位同宋厌瑾一起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其实这并非她第一次同他拜天地，在懵懂的孩童时期，谢虞晚曾无数次拉着宋厌瑾玩过家酒的游戏，他们学着电视剧里的成亲情节拜过天地，谢虞晚也曾拉着他的手跑到双方父母面前吵闹着说要拜高堂。她那时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些新娘总会顶着盖头，谢虞晚没有盖头，便滑稽地涂红自己的作业纸，黏在自己的额上，然后凑到宋厌瑾面前，笑着叫他给她“掀盖头”。 彼时已远，此刻这幅场景，又何尝不是一种夙愿终成，只可惜一切皆已时过境迁，谢虞晚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十五岁时的谢虞晚，但宋厌瑾一定不是十五岁时的宋厌瑾了。 在距她叁丈左右的地方，赫然停着一双喜鞋，谢虞晚毛骨悚然得背脊发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间屋里出现了第叁个人。 出神间，那双喜鞋缓缓抬起，朝着谢虞晚的方向碾下一步又一步，谢虞晚遍体生寒却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自己越看越近。 在不能动也不能说的状态下，谢虞晚惟一能驱使的感官只是听觉，她的剑尖直剜喜鞋的上方而去，对面的反应也很迅捷，谢虞晚听到剑锋擦过布料的剌剌声，她的剑尖偏了一寸。 烛火半落，昏晦的堂屋里清开两道剑光，宋厌瑾抽出剑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挑破谢虞晚那碍她视野的盖头，眼前的朦朦象终于尽了，谢虞晚更加专注地凝住剑意，与宋厌瑾同斩下一招招破竹碎骨般的双剑之势。 宋厌瑾停下剑，他盯着谢虞晚唇边那行猩红的血痕，倏而回眸，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师姐！”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麻烦是自己这言也不能动也不能的状态，纪渝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得到回应，他不安地伸出手指想要探她的鼻息，宋厌瑾冷眼看着他关怀的动作，嘲讽地轻扯唇角，同时站出来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隔开，他微笑着对纪渝说： 纪渝看着眼前貌若天仙的一对“女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纪渝用力地晃晃头，他暗骂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如此荒唐的念头竟也能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