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汤的人很快便至,齐焱喂刘弥纱喝完汤,抓起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趁来人不注意,刘弥纱将最后一大口藏于喉中未吞下的汤吐了出来。齐焱缓缓将她抱起,稳步向外走。院中的御林军看见他出来,都齐刷刷将剑收回鞘中,替他开道。仇烟织起身,站在门内目送他们离开,见他们走远,不动声色的看了门边的程兮一眼。“程尚宫似乎舍不得他们离开?”仇烟织信步向她身边走了两步,略带丝挑衅意味的打趣道。程兮淡然的看着她,“没有。”“此时此刻,程尚宫在想什么?”仇烟织又问。程兮沉默片刻,目光透过她看向已坐在上首的仇子梁,右手缓缓摸到腰间。“在想……如何要你的命。”下一秒,寒芒一闪,一把尖利的匕首抵在了仇烟织颈处。第95章身份一路被程兮“挟持”到城外一座破庙,仇烟织仍然在恍惚思考自己被带走时仇子梁的表现。这一步棋她是在赌,赌仇子梁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在乎,但她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赢了。或许,也称不上是赢了。看见那把紧紧贴着仇烟织脖颈的刀,仇子梁尝试威胁程兮,但并未生效。最终也没弃仇烟织于不顾来抓程兮,还是放她们走了。路上还有偷偷跟在后面的小尾巴,都是他的人,被仇烟织指挥着一一甩掉。仇子梁对她的信任或许能称称几斤几两,但她终有一日会将那份情感踩在脚下,这才是她蛰伏这么多年的意义。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自己这位爹爹会如何想自己。恨也好,怒也罢,各报各的仇,命中皆有定数。“得委屈你在这待一会儿了。”程兮道,破庙内灰尘遍布,蛛网密结,仇烟织一进来便恰被灰呛了嗓子,咳嗽了几声。程兮清理出一处干净地界,将仇烟织拉过去坐下。“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仇烟织抬头看着她。程兮轻叹口气,“临安我姑且是待不下去了,若能逃了仇子梁的追捕,就该是时候动身前往南边了。”“南边……”仇烟织皱眉思索,“消息真的准确吗?”按照她之言,珖王暗中勾结外番,欲借庐从之乱发动兵变,再祸起萧墙。“八九不离十。”按理说珖王已在暗中蛰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到这时候就沉不住气了呢?先帝遗诏依然未落入他手,那是什么让他如此着急动手?这缘由便海了去了,仇烟织自问现在还猜不出来。“鱼儿呢?”程兮问道,此去不知还能否再回来。对于这个也算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她还是很放心不下。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听她全心依赖亲昵的叫自己姑姑。程兮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她根本不想让程若鱼插进朝中的漩涡。尽力将她教的不谙世事,让她的武功不那么扎实,却没想到她最后仍然能误打误撞的成为执剑人,还和仇烟织卷到了一起。可能这就是她的命吧。“我让她安心在家养伤,她不干。”仇烟织有些无奈。“就让她帮忙刺杀神才军将领了,放心,有人保护她。”程兮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周围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动静。“鱼儿已经知道了。”仇烟织看着她平静无澜的脸色,忽然道。她派出去的人顺着程兮查了几天,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程兮默默走到离仇烟织一丈远的地方坐下,与她相对而望。“知道什么?”“你不是她亲姑姑。”程兮笑了,“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上次查郑妩甲历时,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瞒了程若鱼那么多年,她现在的每一步都成了定局,其实瞒下去对她更好。仇烟织心轻轻抽动一下,或许这是个得知真相的好机会。“我本以为她会是你母族的人,但查下去并没有收获,现在才知道,她应该与你非亲非故。”仇烟织坦诚道,她没有想过隐瞒程兮什么。“确实非亲非故。”程兮轻叹口气,但是养了这么多年,是块石头也早都揣化了。“鱼儿怪我吗?瞒了她这么多年。”仇烟织摇头:“不曾,但是她很难过。”一个不知道自己来处的人,总会没有安全感,就像无根浮萍。程兮没说话,仇烟织趁热打铁。“鱼儿难道也是当年朝露之变所余遗孤?”不是皇家血脉,也不是程兮母族之人,但其身份又掩盖的极为缜密,可见兹事体大。又是八年前失忆,如此一来,可能只有这个来历最适合了。不知为何,仇烟织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好似隐隐兴奋,又惴惴不安。程兮沉默,低头不语。她不知道到底是否应当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仇烟织。多番试探之下,她已然知晓她们的情谊深切,仇烟织或许不会害她。思及齐焱已经知道了此事,她虽叮嘱过仇子梁一日不除,此事一日不能让旁人知晓。但既然他们几人早已是同盟,想必不多时齐焱便会向她透个底。或许早些告知仇烟织是件好事,从她嘴里得到真相,想必鱼儿也能安稳些。思虑间正预备开口,门口却忽然传来异动,破庙的窗户彻底沦为了飞灰。一道黑影翻进来,二人俱是一惊。那黑影看也不看仇烟织,直奔程兮而去。奔至其身边却不提剑,反手将程兮拥入怀中。仇烟织站起身来,看得愣神。“丽容!你怎么在这!”程兮同样被来人抱的愣神,但很快她就发现来者何人。从短暂的温暖中挣脱出来,心底发慌。明明已经安排她离开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回来,难道是玉娘那边透露了消息。“我们已相伴二十余年,你认为你的那些话真的能瞒过我吗?”丽容罕见的有了怒容。程兮被她看的哑口无言,只能暗自气恼自己准备的不够周全。丽容忽然转过身看向仇烟织,稳住腰间的刀道:“外面有你的人,让他们放我们离开。”很显然,程兮为了将她送走,什么也没同她说过。她依然以为仇烟织与仇子梁站在统一战线。“我用一个秘密与你交换。”丽容道,她本是个性子软的人,此番为了程兮也是不管不顾了。她虽知道仇烟织不会武功,也不会做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威胁。“什么秘密?”仇烟织道,不动声色的看向她身后的程兮,见她皱紧了眉头,但没说什么。“随意,我相信总有你会感兴趣的。”丽容想拖延时间,她哪里来的什么秘密。“哦?那我想知道鱼儿的身世。”仇烟织淡然道。丽容一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这确实是个秘密。其实没有把握,但她思来想去,曾经鱼儿对仇烟织赞不绝口,或许她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将鱼儿的身份告诉她,可能非但不是威胁,还会成为助力。正犹豫不决间,忽然有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程兮长叹一声:“告诉她吧。”仇烟织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聚精会神的等待着。“鱼儿其实并不是程兮的侄女,而是当年朝露之变的遗孤,王扬的孙女,王若泠。”听着这个很久很久没有再被提起过的名字,仇烟织只觉得自己脑中在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她一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头脑一片空白,但她仍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有证据?”丽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小小的手绢,上面绣着小白兔,正是那日她给程若鱼看的那条。“你顺着这条手绢去查就能知道,这是王扬府宅下人独有的手艺。”将那方白软的帕子收入掌心,仇烟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若泠最喜爱的帕子,从不与它离身。手帕左下角原先用蚕线绣了个泠字,但后来被她扣掉了。仇烟织手摸上去,小小的纹路凹凸不平。忽然很想笑,但又有欲落泪的冲动,仇烟织低着头看那方帕子,心中情绪万千激荡,面上却已僵硬的不能动。巨大的喜悦与不可思议感裹挟着如深海般的痛苦与愧疚,几乎要将她撕碎。鱼儿就是若泠,老天爷到底在和她开什么样的玩笑?--------------------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历史性的一章第96章螳螂“你们走吧。”仇烟织许久才稳住心神,有些艰难的开口。纵使她现在大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但仍告诉她,此时切不能自乱阵脚。程兮和丽容对视一眼,问道:“你待如何?”“不如何,我会护着鱼儿的。”仇烟织道。“也望你不要死在南方。”未再说什么,仇烟织走到庙边推开门,目送着二人走远,直到她们的身影在林中消失。陆续而至的卒子们见主子未阻拦,自然也没有去打扰的道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