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怫然作色,诸人跪倒,大气都不敢出。 一阵附和过后,利昭沉着脸色,正准备开口命诸人随其移往兰霄殿暂避,但闻一道唱喏声响起,霎那间顿住步伐。 门口负责唱喏的宫人怔怔地瞅着蓦然出现的二王子,脑子尚未转过弯儿,就见二王子朝他爽利地笑了一笑。 二王子一身光鲜亮丽的出现于宴上,令诸人纷纷懵在原地,盯着那道身影怡怡然踱着步子踏来,心里的疑惑也愈发深重。 怎么现如今早早出现在此? 诸人一时之间得见二王子归来,神情各异。 上首的利昭神情不明,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启珩,那冰冷的眼神不像父亲看儿子,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俯瞰臣工。 一侧端坐的雎夫人悠悠起身,开了口打圆场,“眼下火势汹汹,王上不妨与臣工们移步兰霄殿暂避。” “雎夫人放心,适才本王进入麟凤台前风势已止,宜景斋的火是不会蔓延至此,麟凤台安全得紧,父王和诸位臣工亲眷大可安心。” 仿佛是为印证他所言,麟凤台外匆匆奔来一名宫人禀报了两处火势已经压制住不会再蔓延的消息。 “二王子此行路途遥远,如今早早归来乃是喜事一桩,兼且二王子又为自己觅得佳偶良缘,娶了大应的门阀士族兰陵窦氏女为新妇……窦氏百年士族门风清正,与之结亲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王上之前正犯愁二王子的婚事,这下倒好,解决了一桩心事呢!” 利昭缓缓落座,面上无甚变化。 听着他例行公事般的冷漠口吻又夹杂着猜疑,启珩渐渐低下了头,忽尔膝行几步,仰起头,一张俊逸面容上满是伤怀之色。 启珩眼眶中溢上薄红,唇瓣嗫嚅,嗓音含着悲痛的嘶哑,“奈何儿在路上屡遭刺杀,数次几乎丧命于刺客刀下,再不敢轻信旁人,唯恐失了性命啊!” “究竟是何人胆敢刺杀王子!” “此事必须尽快查清幕后黑手,敢刺杀我渤海王子,莫不是欺我渤海无人!” “诸国使节此次皆入长安朝贺天可汗成婚之喜,居于礼宾院中,二王子亦不例外,难保不会是与他国使节言语之间起了龃龉,才意欲刺杀二王子以泄愤。” 讲出此番话者乃义部少卿,是贺晟祯忠实的狗腿子。 启珩瞥过去,心下冷笑,又来一狗腿子。 “瞧狄将军言之凿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亲眼目睹了二王子得罪了谁,可我记得您也没跟随在二王子身边,怎么就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了呢。” “二王子此行入长安目的是贺帝后大喜,诸国使节皆汇聚一堂,二王子深知大婚的重要性,又岂会在此种重要场合而贸然与人结怨生出事端惊扰天可汗。再者二王子身份不似其他人,身为天可汗的表弟,若是真出了事,天可汗定然会彻查,介时诸国使节又有哪个承受得起雷霆之怒。” 狄将军气得脸色涨红,虎目怒瞋,庭谏大夫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说得轻巧,二王子遭遇刺杀时隔了多久,人证物证也没留下来一样,眼下又从哪儿开始追查?”狄将军气急败坏与之争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护卫立刻押解着两个五花大绑的魁梧汉子上来。 本袖手旁观好戏的贺晟祯,嘴角耷拉下来,眼中掠过一丝惊异。 生擒刺客,幕后主使马上得见分晓…… 审刺客 护卫遵照启珩的示意摘下刺客口中塞着的粗布, 压制着他们的臂膀不得动弹, 口中喝令道:“如今王上在此,尔等还不如实招来, 究竟是受了何人的命令刺杀二王子!” “小人是奉了韩衍公方准之命去刺杀二王子。” 几乎是立刻便有文官忿忿不平地指着刺客厉声叱骂:“竖子敢尔!韩衍公何许人也, 也岂是你能污蔑的!” 文官群情激奋, 七嘴八舌的斥骂,唾沫星子满天飞,场面一度很混乱。学学士, 执掌宫学, 教导一众王室贵胄子女,岂会行此等腌臜事。” 韩衍公乃当世大儒之一,文人无不敬仰钦佩,宛如一尊神,他们压根儿不信一直以来所崇敬之人会做下恶事,言语间极力维护,恨不能将刺客当场撕碎。 “小人自知单凭空口白牙的说辞定不能叫人信服,是以还请王上即刻派人搜查韩衍公府,在府内的竹苑地下建有一座秘密地宫,那里就是训练死士之处。另外韩衍公在宫学的卧房里床榻之下的夹层木板中藏有他与死士来往的信笺。” 一直都好似旁观者的利昭闻听刺客一席话后,面色淡然,含有打量的目光逐一扫视过一干人等,高位者睥睨一切的霸气显露无疑。 一位年青臣工孜孜不倦地出言恳求。 在一片寂静无声中,利昭缓缓起身走下主位,环视周遭臣工。 他语调平平,话中质问的意味却十足,“正因韩衍公德高望重乃当世大儒,是文人学子的心之所向,所以孤更要力证他的清白,证得韩衍公圣贤之名。” “着令庭谏大夫、狄将军、娄郎将、苏常侍搜查韩衍公府。” 席中的贺晟祯望向启珩,眸底戾气横生,袖下的手已然青筋毕现。 宫人见二王子不入座,拔高了几分声调劝道:“二王子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快快入席用些馔肴。” “咱们这位二王子派势还不小。” “嫡子嘛,总归是有傲气,何况沾有大应的血脉。” 此处的异样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张望,雎夫人眼珠轻转,抿着浅笑,关切地问道:“二王子为何迟迟不入座,可是有何不妥?” “确有不妥之处。” 诸人皆是轻诧,循声望去。 席上的郎君们眼神锃亮,紧紧盯着华服少女,不肯错过一丝一毫,都忘记了饮手中的酒。 利昭抬了抬眼皮,漆黑的瞳孔染上几许兴趣。 雎夫人怔怔地瞧着施施然走进来的女子,内心深处莫名涌起一阵不快,神色却看不出丝毫,她身侧侍候的宫人上前一步怒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