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鹧鸪粥吗?这东西有什么好稀奇?” 太医令继续说道:“坊间有一鸪顶九鸡之说。《食疗本草》中记载,鹧鸪能补五脏,益心力,具有营养、滋补、保健功效。因此,王公贵胄常以此滋补身体,鹧鸪粥的做法简便,只需用盐将鹧鸪腌制成咸鹧鸪风干保存,食用之际与粳米一起煮,香糯美味,齿颊留香。”详尽介绍了鹧鸪的功效,他话锋一转,强调道:“但是,只有经过专业炮制后的鹧鸪才可毒性全消,食之裨益良多。”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南宫旭淡淡扫了一眼高澹,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金吾卫押着一名身穿宫人服饰的少女进殿面圣,甫见到圣人的一霎采箐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泣声哽咽,“求圣人替我家主子查出真凶,慰她在天之灵啊!” 天子威严冷淡的声音响起,采箐微微一顿,挺直脊背,仰起头目视天颜。 始终静默不语的贤妃慕容湘,现下天降横祸被牵扯进来,再也不能做到独善其身,她略微慌张,眉目间有两分急迫之色。 慕容湘抬起手指天,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面上一派真诚郑重,“人命关天,请圣人还妾一个清白。” 换言之,死无对证。 南宫旭眼瞳森冷,飞快挥掉慕容湘的手,眉间略显厌色,窥了一眼容盈,发现她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不甚自在地掸了一掸被慕容湘碰过的地方。 丹荔连连称是。 太医令一听,脑仁儿钻心的疼,太医署是没个消停时候了,直接向圣人自请去了长德殿问诊。 “敕命大理寺卿与御史中丞同刑部尚书、侍郎三司会审,如果两日内找不出真凶,就叫三司长官提头来见。” 自古以来凡有重大案件会进行三司会审,而在审理过程中那些叫人骨头缝都发凉的刑讯手段才真正叫做惨绝人寰,生不如死,受刑者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世上一遭。 “凡绫绮殿之人一律禁足于偏殿,无诏不得出入。” 这句话其实是变相禁了贤妃的足,她曾弄来了一盅鹧鸪粥,存在很大嫌疑。 -------------------- 三司会审第一日当晚, 大理寺的牢狱里便有疑犯见了那些酷刑,经受不住精神压力吐了口。 那疑犯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从未见过如此威严景象,活见了鬼似瞠圆眼, 心中畏惧难当,惨白着脸冲长官疯狂叩首, 不待人发问, 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倾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虽说不是多金贵的,但坊间也有好些人要吃,一次性要这么多, 难免紧俏了些。小人走了许多地方打听都没有,最后还是在一个城郊兜售动物的猎户手里找着了, 他说家里老母的身体不大好,一直靠吃鹧鸪调理,所以每次上山打猎便弄来几只,吃不完的便制成咸鹧鸪, 留待下次继续吃。” 苏大庄往前膝行了两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小人以全副身家以及老父老母、妻子稚儿起誓,绝对没给鹧鸪下毒,绝对不知鹧鸪有毒,请诸位相公还小人一个清白啊!” 即便房间内光线模糊不清,距离得又比较远,苏大庄还是很快的辨认出来左数第二幅画像里的人是与自己交易的猎户,指着那幅画像,梗着脖子激动地说道:“就是他!他脖子下方有一颗很大的痣,我记得的!” “就是他卖给我鹧鸪,这个该遭天谴的腌臜货!” 猎户冷冷抬起眼,锐利眼中充满嗜血的杀气,脸上布着几条可怖血痕,褴褛的衣衫沁出深深血迹。 苏大庄是个正经商人,何曾接触过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吓得一激灵,赶忙垂首噤声。 大理寺卿晃了晃茶瓯,吹了吹沫浡,就着茶香袅袅的雾气,勉强给了猎户也就是第五昙一个正眼,眼瞳中燃起浓浓兴味。 岑铭懒洋洋地笑了笑:“本官最喜欢你这种抵死不开口的人。” 御史中丞同刑部尚书、侍郎瞥着岑铭病态的笑容,脖颈一阵阵发凉,身上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前几日我叫人特地在大理寺后院搭了一个暖棚,育了几十株竹笋。届时绑了你的四肢躺在尚未冒芽的竹笋上,等到竹笋破土而出一天天的长大,它会缓缓刺进你的皮肤,穿透你的骨髓,长进你的身体里面,慢慢地长成挺拔苍翠的竹子。光有竹子的话略显单薄,再喂你服下几粒花种,以你的躯体为营养培出一些花,绽放在你的身上。” 岑铭语调怡然,打量着第五昙的目光益发兴奋,面容上的神情透着几分癫狂,“哦,还有!准备一些小蛇放在你的‘那处’,再拿几只饿了几天的鸡来,正所谓天敌相见分外眼红,到时候小蛇一个惊慌失措寻求躲避,而鸡围追堵截要吃到小蛇,避免不了一些……失误。” 到了最后第五昙冷汗横流直接跪了下来,声音喑哑,吐露实情:“是一个叫丹荔的女人找到了我,给了一大笔钱,叫我想方设法杀了宫中的淑妃。她还曾说过事成之后她的主子会重重有赏,淑妃要吃鹧鸪的消息也是她告诉我的,因此我利用了生半夏有毒的汁液浸泡鹧鸪,毒杀了淑妃。” 衙役依次展开五幅画轴,岑铭扬起下颌,对第五昙言道:“你看看这些人里谁是丹荔?” 衙役重新拿了五幅画轴展开给第五昙辨认,孰知他仍旧摇头。 顺沿他手指的方向,岑铭懒散地瞥去一眼,转而盯着第五昙,波澜不惊地又问了一遍:“可看清楚了?她便是丹荔,找你交易的人?” “带下去罢。” 三司长官望着圣人坐在案后一动不动,几人上前拜了一拜,岑铭递上第五昙所指认的那幅画像,请圣人御览裁断。 是夜,阖宫嫔御奉诏齐聚紫宸殿。 殿内,三司长官和一个被金吾卫缚上枷锁的囚犯立在正中央,见到皇后的时候,众人皆行了一礼。 经过他逐一辨认,最终笃定的指出一人,在场者无不瞠目结舌。 宁画性子急,被人栽赃冤枉的第一时间就跳出来斥骂道:“你这贼子胆大包天,竟敢在圣人面前胡言乱语故意栽赃,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一道高亢尖锐的女声响起,金吾卫护着采箐蹒跚地跨进殿门。 “适才有一个蒙面贼人闯入绫绮殿中意图杀婢子灭口,若非金吾卫全力保护,婢子怕是会死在贼人的刀下,在生死攸关之际婢子才明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婢子要坦白……” “是皇后指使婢子谋害淑妃,故意将矛头引向贤妃,欲令贤妃背上杀害亲姊之罪,好一举扳倒不利于她后位之人。” 证据全都指向皇后,这下子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面对着这道注视,采箐指向她的手微僵,眼神有些闪躲,一时之间似是底气不足,垂了脑袋,双手在身上一通摸索。 采箐自怀里掏出信笺交给了高澹,高澹转身呈到了圣人案前,伴着耳边声泪俱下的控告,南宫旭垂目阅览过信笺,行笔端庄大气,含着笔走游龙之势,的的确确是容盈的字迹。 采箐满怀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容盈,神情有些癫狂,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可是她居然派人对婢子痛下杀手!那蒙面贼人临死前说过‘皇后不欲留祸患,势必要斩草除根。’婢子才幡然悔悟,如今揭露真相,只希望圣人能够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婢子敢以死相证字句属实,所言非虚。” 诸人怔忪不已,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这话犹如沸水掉进滚油,激起一片喧阗鼎沸之音,殿中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落井下石,请求圣人依律惩治皇后,还淑妃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