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林堪称杀人埋尸的好地点,能做肥料养护漫山花草倒也算桩美事。 “好箭法。” 紫瑜抬着下颚,神情傲慢,瞟他一眼,“不妨来场比试,比比谁更厉害,以获得猎物的多少计输赢,输者以洗马厩所有的马为惩,可敢应承?” “好啊,到时候见真章,看谁笑到最后。”紫瑜反唇相讥完便扬鞭疾驰而去,马蹄嘚嘚溅尘,呛得后面的他捶胸咳嗽,漫天尘烟外含笑的嗓音在风中遥遥传来:“今日心情好,首箭猎物聊赠君。” 伏月烦暑,流金铄石,转眼已是晌午,穹顶骄阳似火,燥热暑气比浊酒入喉的滋味更浓烈。 棕褐色的貉子睁开惺忪睡眼,袒着挂满肥膘的浑圆肚腩,抖了抖两只小耳朵,颈边堆叠的肉褶跟着一颤,张口打了个哈欠,乌溜溜的瞳眸霎时汇涌雾汽,迷迷瞪瞪翻了个身,缓缓蜷伏成团毛球。 这货真懒真肥! 她抽出匕首,正思量下刀剥皮的力度,弄出的响动意外惊醒了貉子,眉心一皱,抓紧了匕首,凛然杀机蓄势待发。 未及从肥貉罕见亲人的震惊中回神,紫瑜再度惊愕,哆嗦着嘴角,咬紧牙关。 是可忍,孰不可忍! 胖墩儿 肥貉同展灼华都一样可恶,紫瑜的脸布满愠色,越想越气,心态逐渐失衡。 在晴好阳光的照耀之下,胖墩儿的一身皮毛愈发油亮水滑,察觉紫瑜露骨的眼光,乱蹬着粗腿挣扎,黝黑的圆眸露出伤心欲绝之意,偏了脑袋,举爪擦拭眼尾泪光,尖嘴垫着脖颈间堆叠的肉褶子,喉咙里挤出细弱呜咽。 “嘤嘤……” “嘤嘤嘤……” “嘤嘤嘤嘤……” 胖墩儿眨了眨湿漉漉的眼,憋回泪珠子,奋力扑入美人怀。 蹙眉揉一揉险些压塌的老腰,紫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搂着沉手的胖墩儿,重重弹了下它敦实的屁股,忍住想丢杂物的冲动,疾步走向溪涧。 饮饱溪水的骏驹炽玉骢乍见主人归来,欢快昂脖嘶鸣一声,鬃毛随着飞奔而来的速度飘荡出俊美的弧度,刨了刨蹄子,头颅低垂,四蹄微弯曲呈半蹲姿势,主动把背上所驮的囊袋安稳撂下。 旁侧的胖墩儿偏爱凑热闹,后肢高踮,前肢紧扒囊袋,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儿朝里抻,眼巴巴去瞅。 “噗、噗、噗——” 紫瑜掩鼻后撤,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疑似受到严重打击而昏厥的胖墩儿,惋惜一叹:“天可怜见儿,恁地走霉运。” 下一刻刀锋斜拂过皮毛…… 天际日影潋滟晴好,浮云薄透如纱,树隙间筛落的光斑随风曳动,刚欲脱爪的白芒被胖墩儿敛回,埋伏于碧草中蠢蠢欲动的细树藤瞬息隐匿,一切照旧风平浪静。 “爷就知道你装晕。” 另一簇火堆则架设口小锅,沸水咕噜噜冒泡,烹煮着鲜嫩的蕈菇。 幽静的庭院丁香繁盛,硕大花团压弯了枝桠,浓紫翠叶交映,爽朗笑语洋溢在花树间。 如今…… 任是唏嘘慨叹再多,终需回归现实认清目下情势—— 骨头再是难啃,也要孜孜不辍去下苦功啃,禀着持之以恒百折不挠的精神,不计较花费的时间,迟早能金石可镂,水滴石穿。 等等,仿佛哪里不大对。 胖墩儿吸溜着不 它定定瞧着不舍得挪眼,蓦地回神,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刨爪子挠开一堆土遮盖住地上的一滩口水,跺脚踩实,暗自痛斥自己身为一族尊主绝不能因只烤兔子便放弃颜面,不顾尊严的找凡人乞食。 两堆篝焰余温熄烬,火热窒闷感渐淡,弥留的浓浓烤肉香味却是盘亘不散,溪畔茵草垒起一座小山高的骨头渣滓。 胖墩儿也就是展灼华啃净了最后一只兔腿,嘬下锅底残留的菌汤,就地卧倒,咂巴着嘴,发觉烤兔肉并山泉水烹煮的菌汤滋味比之天界精致馐馔还美味,觍着撑得圆鼓鼓的肚皮,四肢摆成大字形,挠了一挠头。 脸皮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长年累月没闲暇时光歇一歇逛一逛,作为一个宽容的上位者,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适当给脸皮一点休沐时间,放松一二,无伤大雅。 综上所述,必要时候没脸没皮最轻松。 周遭不知被她埋了多少铁夹,连远处空旷地带由杂草铺就的厚垫上所摆的赤麂肉都是陷阱,若有体形大的动物嘴馋,踏进去就会触动机关难以脱困。 顶着明晃晃的大日头,勤勤恳恳布置下诸多铁夹陷阱,硬是毫无收获,紫瑜掷出拎着的一串冷邦邦铁夹,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恨恨撩衣摆扇风,心里直犯嘀咕,究竟怎么回事? 且常闻深山虎啸猿啼,今日丝毫未闻,寂寥极了。 也不知怎地,脑海中第一时间晃出了一个念头,必是那人用神通广大的术法使坏,要害她惨败,看她的笑话。 胖墩儿耳朵尖,赧然地低了下头,刨了刨肉爪,搞不懂自己为何被‘夸’,其实它蛮喜欢最后一句,够直接够对胃口。 它搔了搔下颌,随同紫瑜一并进了西边的树丛收铁夹,蓬松大尾巴扫来扫去将落叶土屑掸至一旁,清出片干净地方蹲坐,圆眸盈满踌躇之色,是否要此刻坦白身份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诓多了,良心难安啊! 它认认真真数着毛—— 冷不丁听见前方陷阱传来异响,可能是有野物触发了设下的机关,好奇心驱使下令它拨开灌木丛一探究竟。 有猎物入了陷阱! 何处来的骇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