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 “五百年?” 对于由衷热爱美食也离不开食物的夜哲来讲,偶尔瞄见湖中蓄养的龙鲤抑或花园里的仙鹤白鹭,常深情注视着它们。 所以,黑暗的贼手伸向了隔壁仙山,这才是仙山中飞禽走兽因何剧减的缘故,亦是隔壁仙山山主因何每日垂泪的缘由。 旁观的楚黛心有点痒,不知不觉探出手,然而像是意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之处,悬于半空的手臂兀然一僵,懊恼地蹙了眉,随意拿起一碗鸭脚羹塞到他手心,咳了一咳,掩饰住自己的异样,揶揄道:“方才你还牺牲色相帮胡饼摊老板卖胡饼,以期得几个胡饼做酬劳,现在倒吃起这精致佳肴来,不得不叹一叹这世事说变就变。” 冰嫣同雪嫣抿嘴忍笑,接收到主子的目光,瞬间了悟其意,从各自腰间取下承露囊搁到食案上。 钱仿佛在楚黛眼底是一团云烟,不在意的很。 住女人的房子吃女人的东西用女人的钱,样样倚靠女人来过活…… “唔,很有志气的想法。”楚黛十分赞赏他的气节,“不过我确实没有讲授大道理的念头,着实自愧弗如,你眼下可以回到胡饼摊子接着卖胡饼,最后享受得来的硕果。”她笑着指向他袖中的承露囊,“雪嫣,把钱都拿回来,我们要让夜护卫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楚黛忧心忡忡,“只怕你吃不惯软饭。” “既如此,我便安心了。” 至于吗…… 怎么摊上个不讲究洁净的白泽。 轻晃酒杯,微嗅酒香,她渐渐颦眉,面色不虞。 “这叫真不错?看来夜护卫的品位有待提升。”楚黛面无表情地泼掉杯内酒水,嗤之以鼻。 她拂袖,将青瓷酒壶一下子扫到地上,冷眼看着酒壶碎裂淌出一大滩酒水,红唇微启:“有辱佳酿。” 此时,雪嫣掩嘴笑了笑,拖长尾音嘁了一声,口吻骄傲:“我家娘子自小熟知各类酒,只需微嗅即能辨出是何种酒同纯度及其酿造材料,而且也没有我家娘子酿不出的酒。” “暂且不论真假,我这就带你去一处喝酒的好地方,相信喝过那儿的酒,你大概会醉在酒缸里头。” 直至坐上马车,某人才回神,僵硬撇过头,支支吾吾道:“我、我突然不想去了。” 夜哲:“……”我竟无法拒绝。 拐入一条长长的小巷子,迎面阵阵佳酿醇香顺沿帷幔的缝隙钻进车内,伴随着愈发醇厚的酒香,马车驶停于一座竹楼前,车夫放下脚凳恭立一侧。 “夜护卫要不要喝点水压一压。” 楚黛下马车后并未多加理睬他,素手拢一拢鬓发,挽上帔帛,率先步入竹楼内,可怜夜哲有气无力缀于她身后,凄凄惨惨发出哀叫:“你慢点,照顾照顾我好不好。” 室中间,几丛矮竹倚着圈由灵璧石堆叠的小池畔,盎然生长。 面朝小池的墙壁上挂着幅笔恣墨纵意蕴悠远的画作,并一串质朴的铜铃,旁侧紧挨着一列陈设酒坛的高架子,上面摆满大大小小的酒坛酒瓶,有一位灰衫少年正满头大汗的忙碌着,侧首瞅见四人到来,咧嘴一笑:“干娘在里间呢。” 少年爽朗应下。 视野中,一抹素白窈窕的丽影正背对四人,摆弄长案上的 那名女子年岁约莫三十,一张妙容格外秀美,脸颊白嫩得似能吹弹可破,与楚黛比肩对立丝毫不逊色。而眉间一点朱砂,更将盈盈双眸渲染得清婉深邃,似堪透人世百态,内里积淀的平和让人一望便觉心神宁静,不骄不躁。 没个正经! “荆娘安好。” 荆娘热情地招呼四人落座,冰嫣雪嫣不敢和主子同席,便坐到另一张食案上,见荆娘亲自拍开酒坛的封泥,斟满每人的酒杯,道了谢。 是非多 举杯满饮入喉,一线滑凉散发的鲜辣刺激着味蕾,饮罢勾起无穷回味,如同山涧溪流尽数化为酒液潺潺汇往丹田,令五脏舒慰熨帖。 话毕,始觉方才的举动略略不妥,凝凝神复抬眸轻瞥,视线恰对他轮廓柔和的侧颜,英挺的下颚微抬,昂首饮尽酒水,不觉有些入神。 长安嗜酒的人应该也不少,何至于使兰陵酒坊冷冷清清。 “莫非,你未曾发现竹楼外面不曾悬挂匾额吗?反而是竹楼内才高悬一方匾额。”楚黛转了转酒杯,故作神秘一笑:“酒坊只款待能寻来这里的有缘之人。”继而朝荆娘扬声道:“今儿你可不许灌醉了他们仨。” 眼波如蜻蜓点水掠过兀自品酒的夜哲,荆娘目中了然,蹭到楚黛身边掇了掇她的肩膀,低声哼道:“你这妮子也忒护食,既对那少年郎有意思——”拄着下巴,扯出格外灿烂阴险的笑容:“不妨借醉霸王……唔……” “霸王别姬!”楚黛面不改色地扯谎:“荆娘说最近想看一出霸王别姬。” 被枇杷堵住嘴的荆娘,心酸抹泪。 无视对方凄恻的神色,楚黛借故把人拉到远处,身形掩在一株高大的榕树盆景后,阴着脸啐道:“你这老毛病怎又犯了?我同他没什么,且安分些别乱点鸳鸯谱。”随即冷艳的转身,预备坐回原位。 奈何荆娘喜好乱点鸳鸯谱的臭毛病改不了,不禁让人愁上加愁。 荆娘默默啃着枇杷,随口吐出一枚果核,视线游移于楚黛和夜哲之间,时不时发出啧啧声,咕哝着:“现在的年轻人总爱玩暧昧,还是我们那时候好,看对眼就直接拜天地入洞房,直率爽利得紧。” 彼时,楚黛正往长案方向去的脚步稳稳当当,谁知踩着个什么东西加之那句话的作用,身子急扭个趔趄,直直往右边的一排酒坛子上撞去。 危急关头,她双手捂紧面部,抱着纵使伤了手,也决计不能伤了脸的悲壮心情扑撞而去。 “娘子!” 她闷哼一声,双手覆着滑软的衣料,侧耳倾听近在咫尺的怦怦心跳声,身体竟有一瞬间滞动,灵台难得泛上一丝迷糊。 遽尔失去掌中温香娇躯,夜哲的心底竟破天荒有些怅然若失,他木木站着,抬手捏捏鼻梁,也掐不准是不是自己喝多了,才产生这样奇怪的反应。 闻言,楚黛微微勾唇,蹲身又抱住两个酒坛子不肯撒手。这下子倒让荆娘看直了眼,捂着胸口大声嚷嚷肉疼,她可就酿了五坛土窟春,小妮子黑掉两坛,当真是黑心黑肺…… 荆娘愤慨难当,“我像是两坛贡酒就能收买的人吗?”她伸出三根手指,义正言辞:“三坛贡酒,一坛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