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斗,还是太嫩。 “多谢娘子。”夜哲喜出望外,美滋滋地接来。 夜哲注视她上翘的唇和盈满笑意的眉目,心中一荡,不觉间柔声道:“还是趁热吃最好,糕里桃花形的馅料一旦晾凉后口感便有点发腻发黏,没有热时那么好吃。” 目睹对方揩拭的动作一僵,并且发出心虚的干笑,两靥的笑容不由加深。 盛干果的琉璃盘里,一堆琥珀色核桃吸引了楚黛的注意,她取来颗核桃掂了掂,看着盘侧专门开核桃的精巧铁钳,迟疑了一下,上次掌心硌出一片红印子才砸开吃到仁儿。 夜哲修长的手指随意擒住三颗,稍发力,指缝间便扬扬洒洒落下了核桃坚硬的外壳,三颗剥得完整干净的核桃仁,立时呈现于目。 “厉害。”核桃仁甚佳的滋味使楚黛笑容愈发明媚,此刻某人倒很有眼力见儿不停开核桃,且玩出了花式开核桃的技术,直叫人眼花缭乱。 “满意——”楚黛闲闲支颐,“满意到让我想起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有事相求?还是怕我盛怒之下会逐你出府,意在弥补挽救?”眼尾轻轻上翘,明润的瞳孔蕴着浅笑,仿佛对一切了如指掌。 “够了!”楚黛喝止他,再说下去就快恶心吐了。 “我都懂。”她感到阵恶寒,猝然拍案而起,“不觉坐了许久,倒有些眼酸疲乏,尔等随我去后花园逛逛。” 俗语有云:好男不跟女斗。 夜哲用袖子撸了把脸,嘴角牵出一抹谄笑,巴巴儿跟随。 拾花叶 置身冰晶琼玉筑造的一方天地,楚黛攀下一枝玉蕊嗅闻,朱唇染上渺淡花香,心情大好间吩咐道:“去拿几只篮子摘些玉蕊花。” 冰嫣笑着踅身去取,雪嫣则四下转悠,打量着哪株树的玉蕊绽得好。 他昂首挺胸疾步至楚黛身畔,朝其正观瞻的一株玉蕊树,旋身飞踹出一脚。 一声惊天巨响把雪嫣骇住,忙向声源处张望过去,霎时目瞪口呆。 雪嫣没发现娘子的踪迹,反倒是半人高的翠叶白花下传来响动,顿生出不妙的预感。 话音刚落,半人高的翠叶白花底下便传来动静,一个鸦黑的脑袋突然冒出,夜哲哀怨的声音响起:“咳,快拉我一把!”之后刁钻的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惊天动地。 看到完好无损的娘子,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搀起主子替她掸除衣裳的花叶尘土后,又生怕磕着哪儿,叠声关切询问。 楚黛抚向仍泛着微微痛楚的胸间,忆起花叶轰然坠落时,一道人影自旁飞身扑倒自己,护在那坚实的身躯下,当花叶彻底堆积掩埋住,眼前沉入昏黑,清浅的呼吸染上芳馨交缠在一起。 观娘子脸色青白不定,冰嫣忧心忡忡,“要不要婢子请医师过来瞧瞧。” 莫名挨了一顿训,夜哲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我怎么你了?无理取闹……”舌上的‘闹’字甫出口,便接收到凌厉骇人的眼刀,恍然间咂摸出眼刀中裹挟的意思。 夜哲闪烁的目光,不由自主瞄向她姣美饱满的轮廓,玲珑的曲线彰显出身材的凹凸有致,赋予见者血脉偾张的冲动。 夜哲发出抗议:“你想累死我啊?绝对不行!” “二是你立刻滚出府,日后发现你再敢踏进府一步,休怪我不留情面。” 夜哲一秒变脸,扯出谄笑,俯腰捻住一朵玉蕊深嗅,神情陶醉,装进篮中再捏了片叶搁进去,笑容如沐春风:“这样的速度可还满意?”又问是否要以匍匐抑或其他方式捡拾,好像把‘脑子叫驴踢了的人才会答应’之事抛到九霄云外。来奴仆不错着眼珠看管夜护卫。”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夜间也须保持警醒,以防有人混水摸鱼。”又乜了他一眼,折身怫然离去。 两名虎背熊腰的灰衫壮汉各执一棍立于树下,面容严肃,虎视眈眈的眼神盯住弯腰捻花的人。 “呸呸……”夜哲爬起来吐掉嘴里尘土,抹了把嘴,恶狠狠地指着一名蓄着络腮胡的壮汉,破口大骂:“你鬼吼鬼叫什么,是吃错药还是尾巴被砍了,信不信我揍你!” 他张开中指与大拇指比出一拃宽的长度,挠着晒得黝黑的脸,腼腆一笑:“俺打小最怕虫子,所以乍见就被吓住哩,对不住哦。” 另一名面带青色胎记的壮汉咳了一咳,持棍戳了下同伴,粗声粗气道:“天色不早了,请夜护卫继续收拾。”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头顶这位俊护卫冒火的眼睛,面带胎记的壮汉拱手抱拳,声若响雷:“娘子吩咐你一片片拾干净,适才你捞了一捧,实有悖娘子之意。” 壮汉摆摆手,“不客气。” 蒙昧花林间,奴仆们井然有序地抱来数十座崭新的错金银灯柱子,揭开绢纱灯罩,插上婴儿手臂粗的灯烛次第点燃,亮起的明芒驱散昏暗,林中宛如白昼,连角落的尘埃也纤毫毕现。 她身侧的使女搁下东西开始铺整。 尔思余光瞟向探头探脑的夜护卫,忖着离开琼琚斋前娘子的话,便清了清嗓,扬声细数每道菜肴。 呆望着蒲席上的馔食,俩壮汉吞了吞口水,不光是他们看呆眼,连夜哲也呆住,眼神紧黏琳琅菜肴,不停咂嘴,五脏庙发出鸣响。 等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俩壮汉撂下棍子,盘腿坐上铺垫厚实的氍毹席子,繁丽花纹与绵柔触感让两个汉子咋舌,又摸着叠得整齐的布衾,感受里面蓬松的棉花,不禁感慨:“娘子拿新制的布衾氍毹给俺们用,真是大方!” 络腮胡壮汉揭开紫砂罐的盖子,盛了黄芪羊肉汤,一勺子汤并肉进口,霎时眉开眼笑,鲜醇的浓汤包着炖得绵烂的羊肉,不用咀嚼即可咽。 一束灼热目光紧黏二人,吃东西的速度不由慢下来变得不大自在,又听那一声赛一声擂鼓般的腹鸣,顿感吃下的食物化作满满的负罪感。 回过头看夜护卫落魄的境遇,不禁产生怜悯与惺惺相惜之情,络腮胡壮汉确定周遭无人后,低唤道:“夜护卫,快同俺们一块吃点东——”‘西’字尚未发出,一道人影飞速窜至蒲席上,粗鲁地抓起八仙盘中半只烤鸭大快朵颐起来,壮汉哽了一哽,斟了杯缥醪酒放到他跟前,“别噎着,俺们不同你抢。” 烤鸭真香,人间的美食好多啊。 面带胎记的壮汉亦附和表示赞同。 为何他的口吻好像很高兴,且还有种期待下次继续被罚的意思。 “说来你是怎么得罪的娘子,她为啥要罚你捡花叶?”面带胎记的壮汉连饮了五杯缥醪酒,借着酒劲,了当的问出令他好奇的问题。 给夜护卫的惩治是破天荒头一回,因此他们都很好奇是出于何事罚得这么重。 总不能说他撞到楚黛的胸,被误以为是占便宜的登徒子,方才得了如斯的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