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隐居在山里,不代表一辈子不出山。她在京城一刻也不想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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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巧”终于又成了陆适之,换一身翩翩好衣裳,往桃林里游玩的人群处转了一圈,打探了整箩筐的消息回来。
“难怪皇城边上的富贵地界有一大块桃林!据说这块桃林,原是达官贵人自家的后花园。后来家族败落,好大一块宅邸被瓜分成了几块,喏,前后两条街巷的五六处宅院,都是那家的旧宅分出去的。只余下这十亩桃林,倒成了京城里人人可逛得的名胜景地。”
“因着这片桃林美景,附近的宅子一处比一处价高。喏,看那边。”
陆适之摇着羽扇,遥指向百步外的街巷里一处敞开的大门。众多家仆忙忙碌碌地抬着物件进出,辎重车马充塞了街巷。
“我听许多人议论,新近转手了一户,不知哪处的富贵门第急买,据说卖出了百两金的贵价,整箱金抬进门,原主人家连夜搬走。那条街原本叫桃枝巷,现在大家都戏称叫百金巷。”
几人难得有轻松的时候,阮朝汐笑着打量那处“百金巷”。
荀九郎给她准备的幕篱只是一层薄纱,看得清周围。她索性戴着幕篱下了车,从落英缤纷的桃林间穿行而过。
微风拂过衣袂,粉色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雨,她抬头笑看难得的美景。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一点异样情绪。
被窥探的感觉很微妙,她脚下一顿,敏锐地回身望去。
她望去的方位,就是刚才被陆适之抬手遥指,笑称‘百金贵价’的那座宅邸。
粉墙围拢的内院里,隐约现出大片飞檐楼阁。隔着一道粉墙,百步外的高楼之上,有人凭栏远眺下方桃林。
隔着幕篱薄纱,她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但想来应是主人家在自家高楼赏景,没什么可说的。
就连李奕臣都未察觉异样,她的脚步顿了顿,还是继续沿着桃林小径往前走去。
身侧的李奕臣正和姜芝小声咕哝着。
“京城里的贵人真是花钱如流水。百金巨资买个小宅子,就为了在自家宅子里看桃花。走个百来步过来不也能看得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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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处风大,吹起广袖衣袂。荀玄微站在高楼上凭栏俯视,注视着桃林深处的小径。
目光带着温柔眷恋,凝视着那道纤长婀娜的身姿在林间走了一大段路。
她似乎很喜欢这处桃林,驻足停留数次,抬手接了几朵桃花,最后在桃林尽头上了马车。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他身处的是一处两层木阁楼,登高望远,可以清楚地望见十亩桃林,以及桃林对面的青台巷。
九郎的车队午时停在青台巷门口,阮朝汐的马车傍晚出了门,他都在阁楼的栏杆高处,心平气和地眺望。
身后的木楼梯传来脚步声,霍清川匆匆上来。
九郎的车队前脚从南门进京,郎君的车队后脚从东门入城。车队去了朝廷拨下来的官邸,郎君自己来桃枝巷。
“按郎君的吩咐,说是远途跋涉,劳顿病倒,条陈递去皇城里尚书省,告了十日的假。”
荀玄微“唔”了声,“先告假十日,再看后续如何。”目光转回一墙之隔的桃林。
“他们初来乍到京城。性子谨慎点的人,都会原路去,原路回。”
桃林占地广阔,有众多脚踩出来的小径纵横交错其中,但供马车出行的通路只有一条。
他赞许颔首,“这处宅子买的好。”
燕斩辰踩着楼梯上来,手里托了个木托盘,托盘上放了找寻急用的东西。
荀玄微从托盘里掂起一幅轻而薄的白绡纱,展开打量,约莫三指宽,细细长长的一条。
霍清川一路快马入京,比车队早到七八日,也在京城里打探了七八日。荀玄微握着长条绡纱,继续询问霍清川,“去年半道上遇刺受伤,京城里可传出具体是什么伤?”
“消息被刻意打压过,平卢王做的好事没有传出去,但朝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至于京城街巷里流传的说法,是郎君的车队遭遇了流寇。”
“遭遇流寇,意外受伤……那就是什么伤势都可能了。”
荀玄微沉吟着,指腹挑着白绡纱,薄如蝉翼的纱布蒙在眼上,视野里的烛火朦胧起来。
一圈不足以遮蔽视线。
轻而薄的绡纱蒙住双眼,牢牢地缠绕了三圈,系在脑后。
“可以了。领我下去桃林。”
第84章
马车出了桃林, 上御街,一路往东北行。
稍微打听了一下东北边的净法寺,居然人人都晓得。来往路人随便就能道出几件净法寺近年做下的脍炙人口的大好事。
譬如说冬日收敛冻饿而死的女子尸骨, 给穷苦人家的妇人免费看诊,每月替塔园里安置的女子灵位超度亡魂, 人人称赞是“大善之佛寺”,极容易找寻。
天色将晚, 晚霞漫天。金碧辉煌的一座恢弘大寺, 早早点起大殿前的十八处大铜灯, 映照得周围通亮, 隔着大老远就能望见佛寺里的大殿和高塔。
这是一座只供女眷进入的大寺。几人走到庙前的大香炉处,看到石碑上“男客止步”四个字, 自觉地都停步了。只有阮朝汐戴着幕篱走近庙门台阶, 两名招待香客的比丘尼领她进了门。
“我母亲亡故他乡, 生前立下遗愿, 愿归葬京城。”
阮朝汐和两位比丘尼提起来意, “我手头有母亲的遗物数件, 愿在佛前添加香油,供奉母亲灵位于寺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