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部分,还算比较中立。到了第三部分,便是满满的对神爱万物的讽刺和质疑,以及对影子被迫承受不公命运的愤懑与怜惜。其实,到这还没什么问题,将几部分结合起来,甚至还暗含着一句质问:凭什么人类是污染世界的最大源头,却要让影子来付出代价?平心而论,这故事讲得层层递进,还挺有水平的。但是,在这种层层递进下,第四部分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它以三不善的角度,说明了壁画上的所有内容,都是他操纵江起舞之前的一代又一代刻下的,如果这一部分是真的,那么,前面的情感便是不合理的。首先,人类是贪嗔痴这三念最重的,既然是这样,三不善那一方便没有道理会去厌恶人类,认真说起来,人类明明是他污染世界的关键一环,做出了重大贡献,怎么会厌恶呢?还有,怜惜影子,为它们感到愤懑,也是不太可能的。按第四部分所讲述的,牺牲影子明明是三不善想出来的,他才是背后推手,他有什么资格去怜惜,去愤懑?况且,就算是他推动的,可影子终究是被用来限制他的,怎么可能会生出怜惜之心呢?也就是说,第四部分若为真,前面几部分便不太可能出现那样的情感倾向。为了把这“不太可能”转变为“不可能”,江起舞开始尝试站在第四部分为真的角度上,再做一些挣扎,尝试着去圆一圆,去为这种矛盾找个合理化的解释。如果找不到,如果任何解释都不合理,那就可以断定为“不可能”了。江起舞沉思许久,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因为,在每一代里,那个神族叛徒只被三不善唤醒了极小一部分记忆,也就是说,每一代的视角是极其有限的,看不到事情的全貌,这才导致了前后情感不连贯的问题?好像有些道理。不,也不对。如果这是对的,那么一任任代行者在刻下壁画时,他们的自我认同无非就是几种状态,要么是站在神族那方,要么是站在三不善那方,又或者是两头各站一点,抑或是哪头都不站,基本中立。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出现厌恶人类的情感。三不善便不再论了,如果是神族,他们大概率也不会的——既然做出了牺牲影子的选择,就说明,他们应该是不厌恶人类的,不然也不会让影子“背锅”,将人类纳入保护范围。至于中立,便更无理由去厌恶谁了。由此,江起舞引出一大质疑,足以推翻她现在的所有认知。那些壁画,当真是她之前的一代代刻下的吗?未必吧。那会是谁呢?沉思许久后,江起舞看向不远处的卧室,心里生出一个猜测。“祝余,是你吧?”她曾数次进入万物生,并且同行的大概率就是江起舞之前的一代代们。她也不止一次表现过,她不太喜欢人类。“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只要他们想做,终究还是会去做的。”“对你来说,影子容易控制,但是人心,却是很难改变的。”……以上两点,她满足了条件,那么动机呢,动机是什么?她说过,她接近她,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因为……江起舞这样的,是伤害她朋友的帮凶。帮凶?江起舞猛然联想到,四五天前,她也曾这么评价过自己,当时,她看到神做出牺牲影子的选择时,也这么质问过:他们为什么会偏心至此,为什么要让她成为帮凶?难道说……她一个翻身就下了沙发,连鞋都顾不得穿,便跑去了书房,将祝余在思无邪送她的那只录音笔找出来。“如果你认为有问题、有欺骗,是真是假,都由你去查证。”祝余当时这么说。其实她第一次进入万物生,出来之后,就将那晚两人的聊天从头至尾又听了一遍,但当时,她没有今天知道得多,也就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不过现在,或许它终于该派上用场了。江起舞把进度调整到祝余讲述她小时故事的那段。“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非常愚昧、野蛮、闭塞、崇尚巫术的村子里。”小时候,现在看来,至少距今几千年,也许,是影子还是真影的时代。“……从记事起,我就是个孤儿,常常吃不饱穿不暖,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有时候我只能和自己的影子聊聊天……”和影子聊天,也许,这并不只是为了说明她当时有多孤单,而是早就在铺垫。“……后来,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我终于有了第一个除了影子之外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除了影子之外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所以,她的第一个朋友,其实是她的影子吧。“……后来我知道了,当时杀了他们救了我的,到底是谁……是我在这世上万千生命中最相信的存在。”最相信,会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会是她的影子吗?“……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变故,她和她的朋友,他们突然都消失了。然后我查了好久,关于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关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消失,完全是无妄之灾、代人受过,他们不是去了哪儿,而是被关起来、被杀害了,并且还是以一种非常残忍的方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