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风琴心惊胆战联系张怀凝,生怕穿帮,张怀凝倒是很平静,回复道:“我就过来,你别一惊一乍,没事的。”
前台指引二楼就是梅医生的诊室,门口站着一个白大褂老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院长,姓宁,梅医生这几天不上班,这段时间我们还在试运营,只接预约的病人,你有预约吗?没有的话,去前台先付预约的押金。”
丈夫不愿多花钱,胡搅蛮缠想和宁院长再闹。但他来错了地方,侧门已经闪现两个保安,蓄势待发。正剑拔弩张时,张怀凝赶来了,与宁院长避到角落说话。
也不知她同他说了什么,宁院长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道:“拿过来,我帮你们看看。”
丈夫窃笑一声,对阮风琴道:“你老同学的面子还挺大的。”
阮风琴不做声,战战兢兢,不知宁院长不假辞色的,会不会帮着圆谎。
关上诊室的门,宁院长打开观片灯,指着道:“情况不算乐观,很标准的胶质瘤,梅医生有和你说清楚吗?”
丈夫摇摇头,“有没有可能是误诊?”
“你要是想重新做一套检查也可以,大概八千。 你想去公立的话,现在可以走,不过我要明确说,不管是排期还是仪器,我们的服务都是更好的。一般公立用的核磁是 3t 甚至是 1.5t,我们用的是 5t,接下来甚至要升级成 7t。清晰度上,我们的仪器能拍到的症状,其他仪器未必能拍出来。”
一番话训得他心服口服,无他,宁院长看起来太像是名医了:年纪大,脾气坏,张口闭口专业名词。
丈夫只得小心翼翼,道:“她这个情况要是想治好,大概要花多少钱?”
“手术切除不贵,算上愈后,最多二十万。不过术后影响是终身的。她这个位置不好,切除之后前额叶必然受损,受此调控的情绪、认知、智力都会受影响。”
“那不就是变成脾气很差的傻子了吗?难道要照顾她一辈子吗?”
宁院长垮脸,道:“孩子还小,青春期有一定概率改善,就算不行, 都是自己的孩子,照顾她一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算上康复,还要花多少钱?”
“一两百万应该能有明显改善。”
丈夫招招手,想和阮风琴私下商量,这时家里又有电话来,说女儿无端发起疯。丈夫便道:“家里出事了,我们先回去。谢谢医生,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又凑在她耳边,道:“快走,这里太贵了。”
临走前,张怀凝朝阮风琴使了个眼色,阮风琴想起事前的约定,装作无意,把所有报告都留在诊室。
确认人已经走远,宁院长便作假的报告全回收,又撤下了印着梅医生的牌子。那一间本来就是空的,和前台都通过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抬头,对张怀凝笑道:“我演得还算可以吧?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考验我的演技。“
张怀凝再三道谢。事前,她只知道院长是外科医生,却没想到是他。宁医生几乎是个传奇人物,现在科室内的格局几乎都由他一手缔造,好坏皆是。如今外科的秦主任算是他的后辈,甚至连傅医生的牺牲都与他有关。
他虽是资历深厚的老前辈了,但没有什么架子,恢复本性,不过是个笑呵呵的老头。他背着手,道:“你舅舅让我带你顺便逛一逛,既然来了,顺便吃个饭吧。”
十多年前,外科医生的薪酬更低,渠道更少,院里便开了一道飞刀的口子,这事是由时任副主任的宁医生牵头办的。
宁医生是个好医生,能力强,为人也好,惜才亦不藏私。他事业的巅峰期甚至带有戏剧性:某位名人突发脑中风,坚持要宁医生的老师主刀 ,但人不在,宁医生先顶了上去。那时候的责任制并不严。
手术很成功,那位名人还特意留了一副字,以表谢意,“一刀救命,以刀立命。”
赞美给得很大,压力也大,宁医生那时还算年轻,领导上面还有层层的领导。后面就逐渐传出名声,说他恃才傲物。
又挨了十多年,中间种种龃龉也不便外人知晓,公开的结果就是,宁主任离职去了私立,这一走,还带走了不少年轻医生。
傅医生是他的学生,也受了他不少提拔,却没有跟他一起走。留在院里,他自觉处境艰难,总像是被排挤冷落。心灰意冷之下,又闹出了情事,他索性就去了新疆,临走时还说了狠话,道:“我巴不得永远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