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风琴怒极,抬手给了张怀凝一耳光,“你救不了我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还要打吗?”张怀凝平静地把另外半边脸转给她,道:“你要打就打这边,对称些。”
气一泄,头脑清醒,阮风琴顿时惶恐,怎么就对张怀凝动手了?她连声道歉,张怀凝并不理睬,道:“你冷静下来了吗?我有话要说。”
张怀凝拽着她走过医院的每层楼。
急诊刚收治了一个跳河的少女;普内普外排出长队,等号的人脸上的表情多半是麻木;皮肤性病科外,多数人戴着口罩。最前排的病人,是大面积烧伤,鼻梁以左面目全非;妇产科有不少独自产检的孕妇,找不到座位,靠着墙休息;心脏外科有个病人抢救无效,家属坐在地上哭。
最熟悉的是肿瘤科,一如既往的愁云惨淡。只是活着,活着就是胜利。
张怀凝道:“看清楚,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属于弱者的天堂。你运气已经很好了,还有时间。我姐姐是直接被车撞死的,什么话都来不及对我说。好好想想,既然你把孩子生下来了,要怎么对她负责?”
阮风琴伏在她肩头,嚎啕大哭,道:“张怀凝,我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 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经历, 我根本没为自己活过几天。”
“对不起。”张怀凝的手迟疑片刻,还是抚上她的背,安慰着。
“那求求你帮我,帮我抢回抚养权, 我老公肯定再婚,后妈不会对她好的,我的钱也给不了她。你帮我想想办法,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可靠的人,只有你了。”
要不要帮阮风琴 ?
风险显而易见:阮风琴的夫家绝非善类,牵扯其中,势必招致报复。她是公立医院的医生,身份特殊,又在竞聘的关口,不可节外生枝。阮风琴与她的交情不过尔尔,不值得她以身涉险。
那收益呢?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会过得好些。仅此而已。
张怀凝叹口气,道:“别哭了,我给你找个专业对口的人。”
檀宜之听完所有讲述,苦笑了一下,道:“来找我出主意?好像我是个阴险狠毒的人,很擅长出老辣的主意。不过没找错人,我确实有经验。”
他收敛笑意,转向阮风琴,道:“你一定不能走漏风声,既然到了这一步,最坏的可能就是你的病情被你丈夫知道,他会找律师转移财产,或者有计划地把你拖死,只要不离婚,他就是你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有遗嘱也未必能完全执行。他只要拿到你女儿的抚养权,在你女儿成年前把你的钱转走,也一样。”
“所以第一步,你要转移能转移的财产。你有婚前财产吗?现金债券或其他投资?先把实物转移出去,不要动夫妻共同财产和不动产。把能带走的钱对半分,一半拿去香港给你女儿开户走信托。剩下的给可靠的亲属先保管。”
第二步,想办法让丈夫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让他写协议书,找律师咨询和公证。你的财产不如他,上法庭对你不利。一旦有了书面协议,以后再想变更抚养权就很难。
第三步,协议离婚。但是不能说你得了绝症,你死在婚姻存续期,之前的事都白做。一定要编一个会拖累他的借口。你是自由职业,资产证明往低了开,否则还要给钱。成功离婚之后,你一定要写遗嘱,托付给可靠的人,给女儿改姓名,最好能换个城市。十岁以后孩子的意愿很重要,要是她坚持不选择父亲,法院也不会偏袒。”
阮风琴懵了,喃喃道:“好难,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复杂的事,都是别人帮我安排好的。。”
张怀凝道:“一步步来,没那么难的。”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没那么坏,到底是孩子的爸爸。”
张怀凝即刻翻脸,一把将阮风琴抵在墙上,“要是你敢向你丈夫投诚,把我们卖了,那你小心点,我一定让你很难受,直到咽气那一天。好好珍惜我对你的信任。”
不顾她的眼泪,张怀凝继续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混成这样吗?因为所有该坚持的地方,你都妥协了。考虑清楚,别让你的女儿替你的无能受苦。”
阮风琴吓坏了,头如捣蒜,对天赌咒。张怀凝还真逼她发毒誓, 如敢泄密,扩散翻倍。发完誓,她怨气十足地望向檀宜之,似乎是指望他管教几分。
檀宜之却笑道:“她愿意帮你,很不容易,承担了不小的风险,不管有没有因果报应,你都该记得她的恩情。”阮风琴走后,他还继续揶揄,道:“好凶啊,你都把我吓到了。”
这个时代的善良不容易,不是对天祈祷就有回报。锋芒毕露的温柔,诡计多端的善心,他也是因此爱上她的。
张怀凝也调侃他,“彼此彼此,我竟然能和你顺利离婚,还没被你吃干抹尽,真是你网开一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