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浔拿了气泡矿泉水给她漱口。
“你还会买这种水?我都不常喝,又贵又淡。” 张怀凝上次去舅舅家,就是用这种水招待她的, “是不是舅舅和你说了什么?quot
太极功夫练到登峰造极,麻雀托在手里飞不起,因为无处借力。她此刻也有这种无力感,绵里藏针的手段,她破不了。谁让舅舅是坏心办好事。
杨浔道:“你管他叫舅舅啊?我管他叫二大爷,不熟的亲戚我都叫大爷大妈。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我习得性无助,理清一个逻辑。我没和你表白,是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可是檀宜之是更差的,我再怎么也不会在那种时候提离婚。竞争一个岗位,我不用完全符合标准,只要比其他候选人好就行。”
“你觉得二大爷很讨厌吗?”
“讨厌。可是他说的话有道理。”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知道,他想挖你去私立。同一个科室的医生不能在一起,很忌讳,提干评职称也会有阻碍。到时候我和你肯定要走一个,要么就都走。”
“你都知道还逼我。你真自私。”
”对啊。我就这德行。”杨浔爽快点头,“我当你的地下情人不就好了?不领证,不公开,别人又没录像,谁能证明。医院里这种情况很多的。骨科的唐医生和护士长的事是真的,闹这么大也没处理。他还有老婆的。没照片没录象就当假的。真露馅了,大不了我走。”
“你就是典型的外科医生。”张怀凝长叹一口气,“嘴上说好,问我的意见,其实你早有自己的想法了。独断专行,又装得楚楚可怜,我还要吃你这一套。不然你小子就咬人。”
她还藏了一半没说,他的赌性还大得出奇。今晚她要是不心软,真走了,看他怎么办。光屁股追出十里地吗?
杨浔也不生气,很谄媚地凑在一旁给她揉肩, 道:“社会问题吧,你身边都没个好男人,把我衬托出来了。放心,这个社会很少有女人能占男人便宜的。”
硬板椅子坐着难受,疲惫感还是席卷而来。和杨浔讲道理,像是听鹦鹉说话。念念有词,却未必是真懂。
张怀凝郑重道:“人是会烂掉的,杨浔。哪怕是同一个人,在生命的不同时间也会呈现出不同的面目。曾经,我也有爱过某个人,我觉得他有理想,有能力,一直鼓励我,很温柔,很可靠。但是慢慢地,人就变了,不用什么惊天动地的改变,只是被社会一点点磨去棱角,再被环境彻底同化。然后回忆就和现实割裂开了。在某一刻,看着身边人的脸,你会感觉到陌生,美好的回忆也变得廉价。”
“你是说檀宜之啊?不是我帮他说话,他还也没到烂掉的地步吧。”
“我怕的是人变雾数,就像是入梅以后的衣服和窗。浑浊了,潮湿了,苟且了,不清不楚。我可以接受灰色地带,但不能完全是模糊一片。最怕的不是人会变,而是你一旦放下原则,变得雾数,所有人都会夸你识时务,拎得清。要是我变成这样子,一定会很恶心的。”
“怀凝,怀疑,你竟然连自己都怀疑。那你担不担心我变成酗酒的赌鬼。”
”你不会朝那个方向发展,你挺避世的,再恶化一点就是厌世偏执狂。找个山沟沟躲起来,不想见人。我担心某一刻,我会不值得你的牺牲,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怨恨我。”
杨浔愣了愣,才笑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天这么热,多快乐一下不好吗?”
今年夏天真是太热了。
烈日,汗湿,喘息,蒸腾的水汽,拍打的热浪,手指陷在大腿上的捏痕。日光灼灼,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太分明。
睡得太少,白天他们都哈欠连天。张怀凝拉他到角落里,悄悄道:“不能再这样了,我们要过一种有节制的生活。不能沉浸在低俗的快乐里,很影响工作。”
“有道理。”杨浔道。
当天夜里她做噩梦,梦见雪崩,铺天盖地的白雪倾倒下来,压在身上才发现是一只硕大的萨摩耶。她惊醒,呼吸困难不是梦里的错觉,杨浔正揽着她睡,半边胳膊压着,擒拿强盗也不过如此。
她推他,想让他松松手,他没醒透,只是下意识把睡衣扣子解开,脱大半个肩膀。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无奈,想把他衣服扣回去,黑灯瞎火看不清。
“明天没门诊?也不开会吧?那我就是这个意思。”杨浔彻底醒了,一把抓过她的手,含在嘴里一根根舔湿,又往下摁,“贴一下,应该很快的。”
天一亮,她又困得眼睛酸,掰着手指算,浪费近四十分钟。
洗漱时,他刮胡子不穿上衣,怕水溅在衣服上。她拿牙刷经过,先看到他的背,然后是镜子里照出的半边肩膀,浅浅有抓痕。她低头看手,门诊前把指甲剪更短,卡进肉里。
开晨会时,她正在坐他斜对面,看到他一本正经听着领导讲话,时不时点头,奋笔疾书,在笔记上画小兔子。夜里他的手指在她大腿上勾勒相似的形状,他让她猜是什么,她道:“带蝴蝶结的小兔子,我看到你开会在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