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日宴后,同学们说说笑笑都散开了,唯有杨浔一脸紧张,退进阴影里,转身折返回去。张怀凝弄不懂他,便悄悄跟过去。
原来杨浔跑回了饭店,想偷偷打包生日宴的剩菜。他对服务员说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对,请不要收,我都打包,带回去吃。”服务生走后,他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张怀凝。
杨浔低头不看她,道:“下次别叫我了,给你买礼物花光了我的钱,我饭卡里还有 25 块。”他送的礼物是一件土气的毛线衫。他亲手织的,但羊绒线也不便宜。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她哭了。世界辽阔,阶级狭窄,她那聊以自慰的善心太虚伪。
“你有病啊?我没钱,你哭什么?”
张怀凝哭得更厉害了,索性蹲下来,连走到门口的服务生都吓跑了。
“喂,我的打包盒。”杨浔慌乱起来,倒没去追,揪着衣领把张怀凝拽起来,强硬地塞给她一包纸巾。“你别哭了,我无所谓,是我活该,自尊不能当饭吃。”
桌上有吃剩的吐司。张怀凝从来不吃吐司的边,就随手丢在餐盘里,杨浔拿起来,撕掉她咬过的地方,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嚼了嚼,咽下去。
后来她才打听出来,杨浔没有妈妈,爸爸是赌鬼,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常穿的那几件衣服都是他从家里偷来的,不常换,因为偷少了。
之后张怀凝就算缠上杨浔了,碰面就请他吃饭,还故意在他面前摆阔,就等他开口借钱。其实姐姐死后,她手头也没什么钱,父母看管得严,生怕她读了书就要往外跑。姐姐一死,她的婚姻就是他们能置换的唯一筹码。
直到那天杨浔找上她,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我……”
“要多少?五千够吗?还是八千?你缺钱就来找我,千万别去借贷款,会越滚越大还不上的。”张怀凝窃喜,就等着他说这句话。
“我什么时候还?”
“等你方便了再说。”
杨浔自然是很不方便的,没过多久,他又向她来借钱。越积越多,很快就积到两三万。再一次找上她时,他已经无话可说,灰败着脸色,只是沉沉地低着头。
张怀凝却道:“别几千几千的朝我借,太麻烦了。”她又一口气转给他四万,道:“够了吗?拿去吃点好的,多休息休息,我看你脸色很差。”她其实也没那么多现金,压岁钱还在父母手里,她就偷偷把脖子上的金项链卖了。
“要是我不还你钱,该怎么办?我可能是个骗子,很坏的人,把钱都赌掉了。”
“那就当我活该吧。”她终于能把这句话还给他了,“我很少这么信任别人,但你值得我信任。你要是骗了我,就当我给社会交点学费。别给自己太大负担,我借你钱是希望你的生活轻松点,要是你为了还钱把自己搞垮了,我会很难受的。”
要是如实告诉父母,她把钱资助同学了,他们肯定不情愿,觉得是白白打水漂。所以张怀凝就说拿钱去做了美容,买了名牌包和香水。
她装得一派天真,道:“你们再给我点钱吧,我总要打扮一下自己,多出去联谊,这样碰到好男人才不会灰头土脸。好男人哪有真喜欢灰姑娘的。”
父母没起疑,反而觉得她长大了,学会为将来考虑了,终于要投奔女人注定的好归宿了。
杨浔确实手头不宽裕,借她的钱,他是在工作后才陆陆续续还干净。有一次甚至收到 143 块五毛六分的转账,张怀凝既不催,也不拒收,怕伤到他自尊,一切顺其自然。
不过在外科站稳脚跟后,杨浔的境遇明显改善不少。一般医院里面很少介绍医生们联谊,基本都是内部相好。原因也很现实,医生都是连轴转的工作,一个医生就不顾家了,两个在一起难免要有牺牲,不然就是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