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仪狄记忆中,那间福利院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是残疾的,偶尔有几个手脚健全、看起来不呆傻的,也总是心脏或者其他地方有问题。 仪狄在那儿等了小半年,终于有一个阿姨愿意带走她。她隐约记得那个阿姨有张善良g净的脸,平时待她也是极温柔的。 她被押走没多久,仪狄也重新回了福利院。 在某次福利院阿姨又恨铁不成钢地打她时,她才终于悟了,简芝教给她的敦厚诚实,是些要不得的东西。 她在福利院的最后一天是个周六,林雨柔照常带着高展川来看她和其他孩子。听说仪狄要被带走了,林雨柔很开心。 其他孩子都叫她“小林阿姨”,只有仪狄会喊她“小林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林雨柔分外喜欢仪狄。 当天下午,她来到新的家庭。一年之后,这对不孕的夫妻意外有了自己的小孩,她被送到寄宿学校,然后在大学彻底和这家人断了联系。 大学毕业,仪狄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暂时住在林雨柔家里。因为上学时就在店里兼职,所以她早就认识高群。那时候仪狄觉得高群是个温柔善良的中年男人,因为林雨柔是温柔善良的,那么她的丈夫必然和她一样。 那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到月亮升起,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不管发生什么,她得和林雨柔说说,她们总是无话不谈的,不是吗? 仪狄竟不知道,林雨柔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她从没和她说过。当晚被送去医院后,她就再也没能回来。 殷泽帮仪狄清理着林雨柔的墓碑,说她不该杀了高群就像说“今天不该穿这么少”那样清淡。 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念及他痛失ai妻ai子的情况,可能从轻处理,判三年以下。条文既然这样规定,背后必有其法理。可法理,它不是每一个人的理。殷泽皱着眉,长久地沉默。 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她已经嵌入他的人生了,这就很好。 她说得一本正经,或许是真的担忧和托付,但殷泽听着只觉得好笑。“想东想西。”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逗猫似的。 四周落满苍蝇,他和她接吻,迫切而缠绵。仪狄看见那个nv人透明的肚子里,烂着一个没手没脚的胎儿。 《希腊神话》/萨特《苍蝇》 小狗。仪狄闭着眼轻笑,鼻尖那份sh软立马消失了。她睁眼,便看见殷泽坐直身子眼神飘忽的模样,细长的指一会儿攥住k子,一会又搭在方向盘上,慌乱得像是世上没有一个能安放它的地方。 “g吗偷偷00地,亲就好好亲。” 不是说要好好亲吗?他皱着眉,手指轻轻按在唇角,想要捉住这个吻藏进口袋。 “姐姐——” 是个穿粉se卫衣的男孩,鹿一样的大眼,笑起来两颗虎牙。他抱着仪狄,开心地说着什么,仪狄没有推开,身t是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 他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因为从停车场直梯到家门口,仪狄只顾着听那个男孩讲话,根本没空理他。他们挺熟的,言语和肢t间的亲密自然妥帖,像是相识很久的样子。那男孩拎着行李箱,似乎是要借住在这里。 仪狄转头,便看见他垂眼看过来的模样,周正眉眼间是一贯冷肃的神se,可就是让她觉得,他下雨了。 就,挺笨的。 仪狄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像鲜n凉糕。” 殷泽安静了好久,才说,他怎么叫你姐姐啊。 “你怎么能当那么多人的姐姐啊。” “我还当谁的姐姐了?” “谁知道。” 殷泽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声音很低地说了句什么,仪狄没听清。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却还是蒙着雾气。 他说。 医生要求减少接受反馈,所以最近都不会看留言,微博也暂时停用。没编出其他的理由,就还是实话实说。 仪狄略带敷衍地抱了下。她其实不太喜欢应付男人的醋意和撒娇,尤其是当这行为尤为拙劣的时候。现在的殷泽让她觉得很没意思,她有些想念被威胁那天他凑在耳边说“看你表现”的样子,很坏、很正,让人想si在他手下。 仪狄松了手,替他理了理领口。殷泽这才发现,她方才换鞋不是换拖鞋,而是换了双平底鞋。 他握住她的手腕,不敢用力,声音很低。 仪狄ch0u出手腕,有些不耐烦地走了,房门落下的响声迎面拍在他脸上,又响又痛。 她不喜欢吃辣,他不能吃辣,这都不重要。她想让另一个人开心,不仅将自己的不喜欢变成喜欢,还要把他的不能变成能。 殷泽低头靠在门上,喉结重重地滚。 “那按年龄,你应该叫我哥哥。” 叫个p。殷泽颌角微动,垂着眼不理他。 项链是他下午来时送的,仪狄拆开后就戴上了。殷泽不懂这些,但也看得出那条纤细的小链子价值不菲。沈季安这样说,无非是讽刺他不配。他这样的贫穷、苍白,不配握住仪狄的手。 殷泽不声不响吃完了粥,不声不响收拾了厨房,又不声不响回了卧房,像一口空气平淡地融化在所有空气里。 “太辣了,”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速冻馄饨,“我去煮点儿能吃的。” 她将馄饨扔进滚开的锅里,复又回来吃饭。吃了没两口,殷泽突然在门口叫她。 他这样说着,转身回了卧房。仪狄觉得好奇怪,手机响了怎么不帮她拿过来?回头看到桌上的菜se时,她才想起他这会儿还在生气。 那总归还是能吃一点的吧?可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一直在吃粥,害她和沈季安说话都心不在焉。 仪狄想东想西地走进卧房,想着要不要和殷泽解释一下的时候,忽地被他欺身压上,身后木门“喀哒”一声关住了。 她抬头看他,潋滟的眼罕见地露出迷茫神se。 两声轻响,他的手臂贴着她的腰肢,伸向腰后反锁了门。 直到自己被他逗得发抖流水的时候,仪狄也没想清楚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 “舒服吗。” 不舒服……她要难受si了。快感像突进的毒蛇攀着脊骨向上爬,仪狄y是忍了,握住殷泽的小臂,声音轻细,透出难得的驯服。 殷泽忽地笑起来,面上冷肃融了,被鼻梁上那颗小痣衬出几分多情颜se。 他凑在仪狄耳畔,低哑的嗓音伴着暖热sh气落下,害仪狄半个肩膀都麻了。耳垂被他叼在齿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咬,他问,他是谁?仪狄有些恍惚,却还知道这时候不能乱说,埋在软r0u里的指节还在不安分地动,她无意识地发出轻哼,混着娇软的喘息答殷泽:“他是除了阿泽以外的人。” 殷泽不敢让仪狄知道,“她愿意huax思骗他”这件事是他在漫天洪流中抓住的一块浮木。因为医药费不舍得吃饭的时候,被邵子青冷嘲热讽的时候,变成前后无依的一个人的时候,还好有她尽心尽力地骗他。 他捏了捏她脸颊,声音粗哑像一截烧坏的木头。仪狄看着他摇摇头,眼里媚se横流,但又特别乖特别乖。他只好笑了笑。 他莫名用这样的称呼唤她,然后下身一挺,将滚热的x器塞进了xia0x,皮r0u相接的滑腻与拥挤b出二人粗重的喘息。 “出去啊,家里还有人呢……”感更为激烈。 往x里挤的x器停住了,殷泽粗喘着看下来,眼睫没底气地轻晃。末了,他将头埋进她颈窝,唇鼻微cha0带凉地轻蹭,像只被丢在雨天里的小狗。 他说。 殷泽轻轻抖了一下,因为真正的流浪者捡到琼浆的,仪狄说高群的事时殷泽反应太平淡了。其实这里是我没有处理好,整个事情的描述是上帝视角的,所以有些地方仪狄讲了有些地方她其实没讲,是我写出来的。但两者之间写得太模糊了,这两章有空会重修。 醉鬼。仪狄翻了个白眼,起身要去煮解酒汤,谁知腰上突然横出只手臂,带着她跌坐在床上。殷泽一改方才的安静温驯,揽着她的力道厚重凶狠,面se焦急:“不行!” “你不能杀我,”他点点她的鼻尖,又指着门的方向,“你得让他来杀我。”他好像累了,叹了口气,埋进她颈窝里。 偎着她的身t僵住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眼里润着薄雾。“你这样就太坏了,姐姐。”然后他放开她,缓慢缩进了被子里,没再动。 仪狄靠在流理台上,等汤煨到鲜味出来。她觉得这时候应该想一些事情,b如生命、存在、意义,诸如此类重要晦涩塞满时间间隙的命题,好让她从真正的问题中脱身,让她不要陷入对殷泽认知的分裂中,一边认为他要她打胎好可恶,一边又想着他素日的好和寡言的个x,替他编造胡扯的让自己不恨他的理由。但事实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这场纠问没有任何进展,大概命运叫她变成一个蠢材,好阻止无谓无聊的缠斗。 去到卧室的时候,殷泽不在床上。也许是去卫生间吐了,他今天确实喝得太多。仪狄这样想着,放下汤,准备去卫生间看看。 原来是恐怖诶,surprise!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醒。醒来时没有冷的感觉了,四周se泽清洁,缓了会儿,殷泽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颊边有发丝挨着,他微微转头,看见仪狄像只小动物趴在枕边,轻柔呼x1沁暖他肩头,很乖。 割腕的成功率有多低,殷泽当然清楚。醉酒的人最会依心意做事,他怀着欺骗仪狄的痛苦与贪生的虚伪划下利落一刀,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他想活着,长长久久的,哪怕生命b仄苦涩。他无耻自私,想要仪狄同他一起辛苦。再不济,至少她得为自己难过,所以他要缓慢地、痛苦地离开,好叫她多挂心一些。 “别碰我。”大约被他的动静吵醒,仪狄双眼未睁便甩开他的手。她撑起身子来,眉眼间含着倦se。 “没事了就起来回家。”仪狄拿起手包,又把一旁叠好的外套扔给殷泽。他只割破血管,没伤到其他要紧的筋骨,所以只是单纯的失血而已。仪狄担惊受怕将他送来,听到医生这样说时心中情绪难辨。这会儿看他没事了,她也清醒过来,便分辨出那最张牙舞爪的情绪是愤怒。 回到家关上门,仪狄才终于扭过头同他说话。她望着他的眼,问还难受吗?殷泽想了会儿,摇头。 殷泽懵了一下,双眼黑亮亮地、无辜地看着她,末了低下头去,露出头顶一个柔软的黑se发旋。 “你真的觉得抱歉吗?”也许是因为没休息好,她的脸与唇都是那样苍白。 仪狄几乎要被他乖巧的模样打动,可是,“昨晚叫我‘简忆笛’的时候,你也觉得抱歉吗?” 夏末cha0sh的夜,他醉了,从此与仪狄纠缠不清。不能再喝醉了,他明明已经提醒过自己。 她还以为殷泽是真的对她好。被ai的幻觉被戳破,像肥皂泡那样消失了,空气里还留着柔软的香味呢。,是初一的语文课文,《落难的王子》。 仪狄红着眼要殷泽滚。他一如既往地乖顺听话,彻底离开了她的生活,像秋天消失在冬天里,疏朗没入寒风中,最后只有广阔的冰凉。 冬天走到最深处,岛城落下今年节。原本千斤重的书页,在殷泽的手同她的交叠时变得轻如鸟羽。风扬起,雨降落,洇sh的字句已不可细读,仪狄颤抖着落下新的一笔,终于明白该做的并不是用力那些粗糙的文字,而是要写,不停歇地 她俯身,在殷泽额上落下一吻,好像将一枚银币投入游戏机那样,叮当,下一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