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贵妇打扮的女人将她迎了进去。这妇人正是这天宝阁的掌柜娘子,天宝阁乃是临安城最大的一座珍宝楼,南来北外的奇珍异宝,什么波斯的玛瑙, 东海碗口大的珍珠, 大半都在此处交易。前些时日, 天宝阁承了段漫染的要求, 为她制一样东西,又得知贵人要得急,忙召集能工巧匠, 紧赶慢赶小半月方才完工。制好之后, 掌柜娘子原是打算亲自送到世子府上去的。谁知世子妃那头却传话说,让天宝阁那头妥当保管着, 她次日再来取。掌柜娘子只道世子妃平易近人, 哪里知道段漫染要这东西, 是为了送给林重亭。若是送到林府,让林重亭提前知晓,岂不失了惊喜?掌柜娘子将段漫染迎上二楼接待贵客的茶房,为她点香斟茶,又将她要的东西奉上来。红漆乌木制成的长盒,几乎占满了小半张桌子。打开盒盖,眼前便被玉光照亮。盒中并非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柄长弓。弯曲的弓身以白玉制成,上头雕饰祥云纹路,弓弦半透明状,如同凝冰而成。段漫染抬手,将玉弓拿到手中。这柄弓,比她想象中要轻得许多,便是段漫染身为柔弱女子,也能将它稳稳握在掌心,且握手处纹路微微向里凹,比起寻常弓箭更易持握。她试着拨动弓弦,想象着若是以林重亭的力度,能将它拉到怎样的弧度。段漫染问道:“此物可耐用?”掌柜娘子答她:“世子妃大可放心,此玉乃是以金刚玉制成,坚硬无比。不过是内里打磨凿空,拿在手中才会轻得多,世子妃若是不满意,奴家叫人再改……”段漫染微笑着点头:“夫人谦虚了,我觉得很好。”听她这般说,掌柜娘子松了口气,又命人用锦缎将玉弓包好,放好漆盒里。段漫染让雪叶付过酬金,带着玉弓下了楼。刚走到楼下,却又撞见一位熟人。“段姑娘?”范潜看着她,又忽然改口道,“臣见过世子妃。”段漫染略微诧异:“范大人也在?”在段漫染印象中,范潜虽是名门之后,但向来作风清朴,颇有文臣的风骨,不像是会来天宝阁这种浮华之地的人。似看出她的疑惑,范潜应了声:“舍妹下月初三出嫁,下官身为兄长,理应送上一份贺礼。”段漫染记得,范潜只有一个亲生的嫡妹范漓,两人手足至亲,范漓出嫁,他的确该有一番表示。只是……段漫染看着眼前货架上明晃晃的金头面,欲言又止道:“范大人打算送这个?”范潜:“可是有何不妥?”段漫染噗嗤笑出声。她有范漓有过几面有缘,也知道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活泼跳脱,爽快得很。以范漓的喜好,范潜若是将这对老气的赤金头面送出去,怕是它们终生都被压在箱底,见不得日光。段漫染摇摇头:“也罢,既然今日撞见,我倒是可以代范大人,为贵妹挑选嫁礼。”能得段漫染相助,范潜面上一喜:“那就有劳世子妃。”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在天宝阁内转悠着,最后挑出一套白玉钟磬作为贺礼。范潜再三道谢,他还有公务在身,便带着选好的贺礼先走一步。段漫染迟迟不走,是因为又生出旁的打算——先前在靖州,林重亭昏迷不醒,若不是范潜帮忙处理朝事,只怕自己纵然有三头六臂,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未必撑得下去。于情于理,她也应该挑选一份礼物答谢范潜才是。她侧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掌柜娘子:“你们天宝阁,可有送给男子的珍宝,像是笔架,镇纸之类的?”片刻前还伶俐的掌柜娘子,这会子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目光怯怯地移向段漫染身后。不等段漫染回头,耳边已传来阴沉沉的冷声:“只怕范府家大业大,这些俗物可入不了范尚书的眼。”这道声音甚是熟悉,只不过比起往日,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段漫染身躯一僵。她神色定了定,这才回身看向玄衣金冠几步之外的少年:“夫君几时来的?为何也没人知会免免一声?”林重亭唇角勾了勾,垂眸看着她:“我若是出声,岂不是打扰了娘子和范大人叙旧。”这冲天的酸气……段漫染心道不妙。林重亭虽说向来同范潜不大对付,至少从前面上还装成过得去,眼下许是失了忆,便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直截了当,将不喜写在脸上。段漫染明白,她与范潜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自己如何化解。她来不及多想:“夫君误会了,我与范大人不过碰巧撞见……”“若不是碰巧,你和他还要故意有约不成?”林重亭冷笑,打断她的话。段漫染一愣,说不出话来。林重亭见她神色愕然,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几分。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先回府去了,娘子自便。”说罢,林重亭已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外。段漫染愣愣站在原地,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和她一起愣住的,还有天宝阁的掌柜娘子——早已听闻这位林世子雷霆手段,在朝堂上更是说一不二,令文臣武官胆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