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不是害怕,她只是有些心疼——当年本该一生肆意潇洒的小姑娘,就这样困在囹圄中,蹉跎至老。“便是没有元氏,你与先皇也不可能相守终生。”段漫染缓缓道,“是先皇对你的新鲜感已经消失,他根本就不爱你。”“你胡说!”赵贵人瞪圆了眼,“先皇心中是有我的,只是碍于元家势大,才故意冷落我,免得我遭了他们的毒手。”段漫染没想到她竟自欺欺人至此。也不知何处生出的勇气,她反驳道:“那你在冷宫这些年,先皇可曾想过来看你一眼?”赵贵人一愣,显然被她说中了心事。“他没有。”段漫染道,“就像你吃完一道合胃口的菜,被宫人撤下盘子后,便再也不会想起它,因为它对你而言,是可有可无……咳……”段漫染没料到,话未说完,赵贵人竟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你住嘴——”“娘娘!”小杏想上前救段漫染,却被赵贵人一把推倒在地。掐在脖颈间的手逐渐收紧,赵贵人喃喃自语:“你一定是元氏的人,故意来挑拨本宫和先皇的感情。”段漫染快喘不过气来。她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傻,会因为林重亭施舍的一点好,就欢喜好久,会为她对自己的冷漠找借口……“先皇不喜欢你……你再自欺欺人也没用。”她极为困难地开口,“一个人心里有没有你,难道你感受不到吗?”原以为说完这句话,赵贵人只会更加凶狠地报复她。谁知她眸中逐渐恢复清明,松开了手,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想离开林重亭?”段漫染一愣:“是。”“本宫突然想到个法子,能让你出去。”第74章 月落柳梢, 星河耿耿。夜幕下的皇宫,比白日里寂静得多, 除了禁军巡逻时整齐的脚步声,便只有树梢上时不时几声鸦叫。两道人影脚步匆匆,并肩从宫道另一头走过来。为首的禁军见着两人,大声呵道:“站住,你们是哪个宫的?”两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停下来,其中一位毕恭毕敬道:“奴婢是冷宫里赵贵人的人,赵贵人今日不知为何突发高热,派我们去太医院请人。”说着,她上前半步, 袖中亮出一只银簪:“赵贵人眼下等得急,还请大人通融。”那禁军不动声色地将小宫女的孝敬接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原是如此,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世子还在养伤中, 世子妃又不见踪影, 宵禁时分还是莫要到处乱跑的好, 免得引人怀疑, 你们快去快回。”说罢,放两人过去了。待禁军走远,一直低着头的段漫染与小杏对视一眼, 都松了口气。两人并未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而是闪身躲进了御花园。时值夏日,花园里蛩鸣如织, 湖边蛙叫不歇, 流萤流连在花木从中。段漫染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她心中牢记着赵贵人的吩咐,借着月色在园中左顾右盼,终于找到她说的那一座假山。假山上跳下来一个身影,正是早已候在此处的赵贵人:“你们若来得再晚些,怕是天都要亮了。”段漫染早已习惯她的冷言冷语,但心中感激她的仗义相助:“有劳前辈久等。”赵贵人一愣,自顾自道:“你这说话斯文的毛病,出了宫可得改改。”又道:“不废话了,你们都快找找假山上的手印,先皇只告诉我那是打开密道的关键,却没说它在哪个位置。”三人摸黑找寻起来。段漫染掌心在假山石壁上一寸寸摸索,突然感觉到一处凹陷,正好与手掌的形状吻合,她喜出望外:“前辈——”话音未落,眼前假山轰然响动,自动旋转半圈。竟当真是一方地道的入口,只不过里头黑魆魆的,看不清是什么样子。赵贵人掏出一枚火折子,还有一只藏在袖中的画眉鸟——也不知是在哪个宫里偷来的。可怜的画眉鸟在她掌心挣扎,叽叽喳喳叫着。只见赵贵人蹲下身,将它往暗道中一送:“去——”画眉鸟逃也般飞入地道之中,几息之后,依旧能听见它在扑腾展翅,赵贵人才开口道:“进去吧。”她们顺着台阶拾级而下,赵贵人环视四周,又找到石壁上的一处手印,将手掌合上去。头顶的假山应声合拢,似什么都不曾发生。暗道中很黑,火折子仅能照亮半丈之内的前路,和身旁森严石壁。段漫染几乎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她从未料想过,自己竟能以这种方式离开林重亭。虽不知出口在何处,也不知要这样走多久,但少女的脚步没有停下来过。身旁小杏悄然握住段漫染的手,让她走得更稳。地道并非一路平坦,而是有一段上坡路,还时不时会出现让人迷惑的岔路,若不是有知晓内情的赵贵人在,换成其他人非得困死在其中不可。终于半个时辰后,段漫染听见前方鸟雀啁啾,似有流水潺潺声。她顾不得疲惫,加快了脚步。霍然天光,自洞口薜荔藤萝间倾泻,原来已经是天亮了。暗道的出口在山间,站在脚下的平地望出去,遥遥朝霞之下,正是千幢万户的临安城和琉璃瓦泛着金光的皇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