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眼前的车帘被人掀开,头戴箬笠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原本路边停着的这辆马车就够惹眼,段漫染一出场,更吸引无数目光。不远处有道声音响起:“娘亲,那位姐姐跟庙里的仙子一样。”妇人急匆匆打断她的话:“休要胡说,仔细你的嘴。”段漫染循声望去,看到说话的乃是个小女孩和一位妇人,小女孩约莫六七岁,双眼黑亮,被妇人牵着往前走。此外,那位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背后背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婴。看起来,她应该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段漫染站在原地,她顿了顿:“这位夫人且留步。”虽说忙得焦头烂额,但被这位一看就得罪不起的贵人叫住,妇人也只得停下脚步讪讪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贵人莫要见怪。”“您多虑了。”段漫染柔声问道,“不知夫人要去何处,你家郎君呢,为何不陪在身旁有个照应?”见她说话客气,妇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害怕,只一五一十答道:“民妇乃是这白菱湾的住户,房屋都被水淹了,只得带着孩子投奔城里的亲戚去,我家那男人……”许是意识到这话说得不雅,她忙改口:“我家郎君听说前头堤坝搞不好要决堤,同官府的人守坝去了,也不晓得几时才回得来。”说着,妇人眼眶微红:“但愿莫要出什么事才好。”闻言,段漫染亦是心中酸楚,她扭过头吩咐车夫:“老李,劳烦你将这位夫人和孩子送到她亲戚家去。”“这如何使得。”妇人忙道,“我那亲戚家离这儿并不远,就不麻烦贵人了……”“便是你不怕淋雨,小孩子也淋不得。”段漫染道,“倘若风寒入体,岂不是成了大麻烦?”妇人没再推辞,忙道着谢,将怀中抱着的小男孩先放上了马车。她身旁的小女孩机灵,不用娘亲抱自己,就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车辕,回过头对段漫染道谢:“多谢仙子姐姐。”段漫染微微一笑,解下箬笠戴到小女孩头上,小声叮嘱道:“下马车的时候当心些,莫要摔着。”待几人都坐进马车里,段漫染又嘱托车夫了几句话,这才朝反方向走去。.从白菱湾到江边堤坝处的小路,比想象中还要难行。段漫染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和污淖当中,等走到时,一双绣鞋早已沾满泥污。堤坝处果然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官兵外,还有不少百姓推着独轮车,往江边运送整车的沙袋。段漫染虽不曾亲历过洪灾,但也曾在水经书上看到过,用沙袋堆积成墙,挡在堤坝处,能够起到坚固堤坝的作用,便是溃堤,也可以挡住洪水。段漫染再往前走,她看到站在堤坝高处的林重亭。林重亭身着深绿官袍,她双手负于身后,看向运输沙袋的百姓,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段漫染沿着石阶走上去都不曾察觉。“夫君。”段漫染出声唤她,快步走上前。林重亭回过身,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此处偏僻,我还以为免免来不了。”雨线蒙蒙,衬得少年愈发肌如白玉,墨画般的好看。段漫染不觉耳热:“原是不应该来打搅你的,只不过我想着夫君定没有时间用膳,就带了些饭菜来。”只是坝上空空如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手中的食盒也不知该放哪儿。林重亭看出她的窘迫,伸手将食盒接过来:“有劳娘子,在此处用膳就好。”说着,她将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的饭菜,慢条斯理吃起来。眼下也只能这般将就,段漫染弯下腰,替她撑着伞。江水滔滔,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段漫染冷不丁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只有夫君一人在看守,不见你的下属还有松安县令?”“兵部的下属领了命,到别处去了,至于县令大人——”林重亭眼底一闪而过的讥嘲,口吻却依旧从容,“兴许是有旁的事要忙也未必。”“噢。”段漫染点头,没有多想。她将头扭向一旁,看向几百步之外,地势低些的堤坝处,只见那处堤坝内的水面早已高过外头的房屋,倘若一旦决堤,只怕坝外受灾的百姓少说也要上千。但愿沙袋要有用才好,段漫染在心中默默祈祷。林重亭不知何时已放下竹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堤坝很高,站在此看向低处的百姓,只见人头攒动,如同蝼蚁一般,只是那些男人身着汗衫,打着赤膊惹眼得很。身旁之人蓦地出声:“免免。”“嗯?”段漫染回头,见林重亭将碗筷将食盒里收,垂着眼漫不经心问道,“你身上可有涂擦伤的膏药,我想借来一用。”说话间,段漫染不经意看见她掌心的血痕。她忙抓过少年的手,只见她掌心一道道血线,似是被什么割破的。段漫染心中一颤,她又急又气,连语气都提高了不少:“你怎么不早说,好好的怎会弄成这样?”又忍不住埋怨自己:“我随身哪里会带着这个,要早知道……”“我没有大碍,只是搬沙袋时不慎弄伤。”林重亭口吻轻松,“免免若没有药膏便罢了,迟早都会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