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看出段漫染的犹豫,那位老嬷嬷的口气放缓了些:“世子妃大可放心,我们娘娘是请您去做客的。”段漫染没有答话,她想起林重亭早间让她不要出门的叮嘱。不过外头再乱,应当也乱不到宫里去。况且皇贵妃要见她,段漫染岂有推脱之理:“劳烦嬷嬷稍等片刻,我先回屋换身衣裳。”老嬷嬷点头:“世子妃快去快回,老身就在这儿等着您。”.段漫染换上亮堂的绣蝶洒金赤色裙,坐上马车进了宫中。待下马车,入宫门后,又有宫人抬着轿撵专程来接她。这般兴师动众,搞得她更是一头雾水,只好一言不发,直到进了皇贵妃的鸣鸾宫,有宫人进屋通报,少顷,身着常服的皇贵妃便迎了出来。虽说已为圣上诞下一儿一女,年近四十的皇贵妃面上却不见半丝细纹,举手投足间俱是养尊处优的雍容。她戴着护甲的手牵过段漫染的手,免了她的行礼,语气百般亲昵:“世子妃不必多虑,本宫请你入宫,不过是因前些时日偶得几幅名家画作,想邀人来鉴赏,想来想去,满临安的女子,怕只有世子妃有这般才情。”原来如此,段漫染诚惶诚恐:“皇贵妃过誉了,妾身也不过是略懂一二,岂敢卖弄。”“世子妃何必谦虚。”皇贵妃笑吟吟道,“除了你,怕是再找不到旁人了。”虽说是请她鉴画,皇贵妃却并没有着急让人将画摆出来,而是先让段漫染落座喝茶,同她闲聊了些时日——无非都是家长里短,并不重要的事。她问一句,段漫染便老老实实答一句,也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皇贵妃为何突然这么关心自己。直到再找不到话头,皇贵妃才扭头示意宫人将那些画呈上来展开。头回能够一次瞧见这么多的名家字画,段漫染目光不觉被吸引。她一改先前的谨小慎微,每卷字画都悉心解释给皇贵妃:“此乃谢大山人的赏秋图,看上去虽笔墨寥寥,实则刻画颇深,这幅张添的顽童斗草图,妾身还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能够得见真迹……”每一幅字画,段漫染都能讲出它的出处,包括作者是何人,又在何年何月作此画,当真比翰林院的学士还要考究。见段漫染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皇贵妃挑眉笑道:“世子妃若是喜欢这些字画,过些时日,本宫差人将它们送到贵府便是。”段漫染咋舌,忙摇头道:“这些字画如此贵重,妾身不能要。”“世子妃自是担得起,毕竟你有一位好夫君。”皇贵妃似是话中有话,原本还着迷于字画间的段漫染陡然清醒了几分。她这才察觉,窗外的天色竟不知何时已暗了下去,怕是再过上半个时辰就要黑下来。寝殿之中,除了自己和皇贵妃外,其余宫女嬷嬷十几人,从始至终皆一言不发,竟是死一般的沉寂。段漫染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她藏起心头的不安,面上依旧恭敬:“时辰不早了,妾身该回府才是,还请皇贵妃见谅。”“世子妃何必着急。”皇贵妃也逐渐收起笑意,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来,“待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说着,她扬声道:“来人,传膳。”段漫染听出来,她看似是在留客,实则根本就是不愿放自己走,先前所谓闲聊鉴画,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鸣鸾宫中宫人鱼贯而出,行走间脚步沉稳,没有发出半分声响。皇贵妃此刻也不再掩饰,她坐在梨花椅上喝茶,打量段漫染的眼神,像是在估算货架上的货物能值多少钱。段漫染后背生出冷汗,悄然握紧袖中那只召唤暗卫的玉哨。雪叶和雪柳打扮成丫鬟,同她一起入宫,正在门外等着。只不过这到底是在皇宫里,不宜轻举妄动,段漫染没有吹响玉哨,试图与皇贵妃周旋:“不知妾身或是……夫君何时惹恼了皇贵妃,妾身甘愿赔罪。”“得罪?”皇贵妃柔柔一笑,“世子妃多虑了,本宫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并不想伤你半分,你听话些,乖乖留在这儿,本宫自是不会亏待你,否则……就休怪这宫中的人下手不知轻重。”看来她这是打算先礼后兵了。无论如何,段漫染觉得自己应该趁早离开鸣鸾宫。她不便吹响玉哨,以免两名暗卫进屋起了冲突,那可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但雪叶和雪柳就在门外,若她冲出去,有两人护着她,怕是这些人也不能奈她如何。段漫染这般琢磨着,依旧是唯唯诺诺的口吻:“妾身问心无愧,皇贵妃何必这般强人所……”剩下的难字尚未说出口,段漫染转过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朝门口跑去,且大声喊道:“雪叶雪柳,救我!”许是被她软糯好欺的模样蒙住,一屋子的宫人皆是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她跑到门口。眼瞧着段漫染就要逃出生天,谁知此时正好有宫女端着膳食进来。段漫染眼瞳猝不及防一颤,没来得及闪开,只觉得有什么全数洒到自己身上,烫得她手背上的肌肤火辣辣的疼——砂锅中的乳鸽汤煨了整整半日,才从灶上端过来。段漫染头回吃这样的苦头,霎时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蠢东西——”皇贵妃摔碎手中茶盏,站起来厉声斥道,“谁教你这样做事的,半分章法也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