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娟也是好奇,侧着身子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没一会儿便听见了鞋踩地砖的咔咔声。
她突然就拧紧了眉头,没想到还真有人跟过来,谁这么可恶!
李学武听了听,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了房间里,带着她按在了椅子上,同时示意她把外套脱掉。
冯娟皱着眉头想要拒绝,却见李学武一本正经地用食指指了指门外,眼神示意让她快点照做。
她也是没办法,只能是把自己的蓝色小夹克外套脱了。
还没等她想着要怎么放呢,就被李学武接过去直接扔在了地上。
“你——!”
“嘘——!”
李学武皱眉点了点她,眯着眼睛示意她安静。
也就是这会儿工夫吧,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李副主任,您休息了吗?”
“啊——谁?我这就来!”
李学武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随即给冯娟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往门口去了。
刚打开门,便见周苗苗端着一盘水果要挤进来,嘴里还笑着说道:“领导让我给您送……呦!”
李学武当然不会硬顶着门,面色有些尴尬地让开了,露出了坐在椅子上穿着兰色衬衫头发散乱,面色有些惊讶的冯娟,地上还散落着她刚刚在楼上穿的那件外套。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那个……”
周苗苗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好像也有些尴尬了似的。
“小冯说有工作要跟我汇报”李学武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吊打全轧钢厂,他让开了门,很自然都走进屋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挂在了柜子上,道:“快进来坐。”
“不了不了,就是领导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真是不好意思。”
周苗苗尴尬地走进屋里,在冯娟异样的目光中将果盘摆在了桌子上,不等李学武客气便招呼着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把门给带上了。
冯娟气呼呼地走到门口贴在门上听了听,好像听见了对方说:神气什么,还不是跟我一样……
“她……!”
“吃葡萄吗?”
李学武没等她气急了抱怨,而是捡了果盘里的葡萄给她问道。
冯娟瞪大了眼睛,问道:“您难道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吗?”
“她这是在……我……”
“我要是看不出来,也不用你帮我忙,打这个掩护了。”
李学武看了看手里的葡萄,随手扔进了果盘里。
“行了,跟这坐一会儿,把果盘端下去,跟同志们分了吃吧。”
“您还有心思关心吃?”
冯娟有些不忿地说道:“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好人,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呗,都得跟她一样?”
“哎,哎,急什么呀?”
李学武打量了她一眼,道:“刚刚还想夸你,今晚上表现不错的,怎么这点亏儿就受不了了?”
“哼——!”
冯娟捡了自己的衣服穿上,气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道:“我是觉得委屈,凭什么被她怀疑——”
“怀疑这东西,还用找原因?她觉得是就是嘛——”
李学武坐在床上,看着她说道:“她要怀疑你,你就让她怀疑,并且给她证据怀疑就是了。”
“等到你需要的时候,她所有的怀疑都会成为攻击你的手段,而你,会怕这种手段吗?”
他斜靠在床头上,腿搭在了床沿上,轻笑着说道:“这些都会成为你反击和随时打击她的手段。”
“我……我就是个招待所的所长啊,还是个副的!”
冯娟气愤地说道:“我用得着这样嘛,非得落得一个靠了您、跟了您才得着这岗位,才能踏实?”
“嗯,确实委屈,可你用得着在乎吗?”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你干的不好,一样有人说你,你干的好了,总有人给你找理由。”
“所以,与其让他们胡编乱造,还不如自导自演来的痛快呢,至少你还知道男主角是谁不是?”
“嗤——”
冯娟被他的话突然气笑了,无语地看着他问道:“合着厂里传出的那些流言都是您自己编的啊!”
“我就说越听越不对劲呢!”
她噘着嘴,好像被骗了似的,看着李学武好笑地说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有人看见了您跟谁谁谁干啥了似的。”
“都说我啥了?跟谁了?”
李学武斜躺在了枕头上,笑着说道:“我给自己造谣可多了,一时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还说呢,哪有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就像今天——”
冯娟噘着嘴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是我赶上了,知道了您的为人,站在门外边还以为那啥呢!”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跟你说江湖险恶,身不由己您是不是会觉得我小题大做,自讨苦吃?”
冯娟微微摇头道:“以前会这么觉得,但是经历了刚刚的事,我明白您说的意思了。”
“嗯,你理解了就好,都是为了工作嘛。”
李学武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似的,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把工作做好了,做稳了,旁枝末节,融汇变通,图一个做事方便。”
“我理解您的苦衷了。”
冯娟敬佩地看着李学武,心里想着他为了厂里的工作,为了协调关系,不惜给自己泼脏水……
“以前听说您和秦所还有张所的事,我还觉得含含糊糊的。”
她看着李学武认真地说道:“现在我知道了,您是个好人,是正直且清白的人。”
“呵呵——这么早下结论?”
李学武笑着说道:“万一你猜错了呢,我是个流氓怎么办?”
“就依着您,会用耍流氓?”
冯娟抿着嘴笑道:“多少人想往您身上扑都来不及呢。”
她站起身说道:“时间可以了吧?那我可不打扰您休息了。”
“嗯,果盘端走,我晚上不吃东西,且不吃甜的东西。”
李学武点点头,交代道:“今晚的事不用理会,即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也不用解释,随它去。”
“我知道了,是我占了您的便宜”冯娟红着脸说道:“也许过了今晚,人家就都知道我有背景,有靠山了,没人敢欺负我了。”
“这些都是虚的,没啥用。”
李学武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叮嘱道:“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然该没有进步的机会一样没有。”
“我明白了,一定好好干工作”冯娟走到门口鞠躬说道:“还是得谢谢您安排我来招待所。”
“行了,去吧,大晚上的还这么客气”
李学武送她到了门口,笑着说道:“你再客气我可留你了啊。”
“咯咯咯——您不是这人!”
冯娟捂着嘴笑了笑说道:“再见李副主任,您好好休息吧。”
李学武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这才回身关上了房门。
老李学坏了,竟然敢让周苗苗来刺探军情,这不是找倒霉嘛。
自己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这种风月事还是背着人点好,闹出来虽然不至于丢官罢职,可面子上也忒难堪了一些。
尤其是周苗苗,这就不是个老实且,李学武让窦耀祖去试探试探她,没想到她是真敢拿啊。
得嘞,老李且等着倒霉吧。
当初拿了窦耀祖东西被李学武拽下车的那个副厂长叫什么来着?
呵呵——
风月之事这个时候当然不算是严重的问题,可风月之事套上了利益输出,那就不是小事了。
这次仅仅是试探,下一次当然不可能是窦耀祖亲自出马了。
就算以后查起来,窦耀祖今天的行为也没什么,现在的周苗苗是单身,到时候就说窦耀祖在追求周苗苗不就完了嘛。
李学武这边送走了冯娟后风平浪静,睡的踏实,楼上的枪炮声倒是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
老李今天可属实累坏了。
——
早晨,在餐厅里吃早餐,周苗苗见他一个人便坐在了对面。
“李副主任,早——!”
“嗯,你起的这么早?”
李学武看了对面的周苗苗一眼,问道:“也是早起锻炼吗?”
“习惯了,我见您也沿着湖跑步来着”周苗苗坦然地吃着早餐,道:“平时也锻炼吗?”
“嗯,家跟前儿也有个湖,天天早晨带着闺女溜一圈儿。”
李学武随口说着闲话,完全没在意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周苗苗倒是大胆,见这会儿餐厅里没什么人,小声地问道:“您跟冯娟……?”
“嗯?呵呵——”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轻笑着看了她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兼了调查处的差事了?”
“您当我是愿意的——?”
周苗苗耷拉下眼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有几个胆子敢往您架前耍猴戏去,我真是……”
“所以呢?”李学武低着头继续吃着早饭,问道:“你是觉得我应该怎么着?不该配合你演戏?”
“我知道,我就知道您不会在意我的这些小把戏的。”
周苗苗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道:“我也知道您跟冯娟没什么,她明显不如您演得好,嘴唇都干着,还愣装刚刚亲热完——”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看了她说道:“演戏演全套,你可别中途掉链子啊,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怕竹篮打水,我就怕您不让我打这桶水。”
周苗苗看着李学武说道:“没有您的话,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上次跟您在船上说的那些可都是我的心里话,您别不相信我。”
“路是自己走的,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什么”李学武看着她提醒道:“任何游戏都是有规则的,凭你能耐,能捞走多少没人管你。”
“但你也要有亏本的准备,别到时候骂这个,损那个,砸桌子可不行,小心把自己折里面去。”
他吃完了饭,将筷子放在了一边,继续说道:“你跟谁,全是你情我愿的,没有人逼着你,更没有人想害你,多少度你自己把握。”
李学武站起身,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点事难不倒你的。”
看着李学武离开的身影,周苗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饭吃的夹生了,真没劲——
想要两头押注,可这种好事上哪找去,李学武这边不接她的投诚,反而警告她恪守本分。
什么是本分?
说来也是好笑,给人家当情儿还得守本分,不能饭吃不好砸锅。
咋地?这口锅只能是你砸呗!
周苗苗早就看出来了,李怀德对李学武有了防备之心,李学武对李怀德也不是赤胆忠心。
两个人在一起合作,虽然不至于勾心斗角的,但互相也是忌惮和防备,更添了几分保护和依存。
李学武需要李怀德的支持和帮助,更需要李怀德坐在这个位置上扛下所有他不能扛的东西。
而李怀德需要他的才华,需要年轻力壮的他顶在前面,把厂里的工作做好,给他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双方互相利用,互相钳制,你一把锁,我一把锁,都想站在上风更有利的位置,拿下对方。
所以添锁的时候,还得找到解开对方锁的钥匙,就是这么复杂。
现在周苗苗被他们锁在了中间的位置,左右不得,十分难受。
她有心把李学武的虚伪面目以及实际情况都告诉李怀德,可李怀德知道了又能怎么着?
难道能开除了李学武?
但李学武是真的有办法开除她,甚至搞死她。
所以,她按照李怀德的要求,跟在李学武的后面送果盘的时候,看见李学武和冯娟进屋了。
但她走到走廊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就是给房间里提个醒。
可是没想到,李学武还真就配合她演了那么一出戏,给了她上楼后汇报的借口和内容。
但是等后半夜了,周苗苗怎么都睡不着,越想越不对劲,这才知道自己差点掉进陷阱里。
好在是跟李怀德说的那些没有问题,早晨起来了,见着李学武在楼下锻炼,便跟了下来。
找李学武表忠心是不可能的,李学武不会像二三十年代用女人当情报窃取工具的,更不会沾她的因果,她只想要李学武一句话。
很简单,要废掉李怀德的时候,一定要给她一条出路。
她坚信,干掉李怀德的非李学武不可,厂里没有人有李学武的这种魄力和能力,更没有人具有去掉李怀德之后定江山的能力。
跟李怀德时间越久,她越能感受到老李对李学武的依靠和无奈。
红星厂业务少的时候,李怀德走上了正管主任的位置上,就应该着力了解和学习,掌握生产管理。
但他把给更多的精力用在了人事经营上,用在了个人享受上。
而一味地觉得李学武年轻,资历浅,没有妨碍他的可能。
所以把更多的重担放在了李学武的身上,也造成了今天尾大不掉的局面,让自己陷入了尴尬境地。
李怀德现在就算是再想把厂里的业务和工作拿起来,也晚了,连办公和企业管理结构都是李学武带着人做的,千头万绪他怎么拿?
规矩是李学武定的,就连他都得按照李学武规矩做事,这厂里到底是听谁的,谁说了算。
跟李怀德在一起,也终于见识到了李学武的厉害之处,真不是一般人驾驭得了的。
要用精明来形容,那绝对是这个词有问题,不足以形容李学武。
所以她是越来越害怕,尤其是在跟李怀德在一起的时候,很怕那一天李学武突然带着人冲进来抓着他们带上铐子,对着他们说:“你们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要弄死李怀德,她是没什么意见的,只要别把她捎带上就行。
再一个,她辛辛苦苦赚来的能不能别收回去,这也是她担心的。
冯娟站在厨房门口,早就看见周苗苗了,看着对方的颓废模样她真是想笑。
就这种货色也想勾搭李学武?
再一个,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从李学武那里要到一个承诺?——
周六这天,李学武尽可能地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全。
尤其是安排厂里财务、保卫、审计等等几个部门配合市里完成工业整合的清退和梳理工作。
给人事处那边还得协调好干部考核和安置工作,雨露均沾,这一批的干部还是撒开来使用,省的他们自己抱团,融不进红星厂。
最后是他自己的工作,得在出差前把能做的做了,不能做的安排下去给别人做。
李怀德昨天晚上除了听他和窦耀祖的汇报,还说了个事。
辽省邀请红星厂去奉城做客。
驻京城办事处副主任胡可亲自代表辽省主管工业的领导下邀请。
李怀德已经答应了下来,周日晚上出发,周一早晨到奉城。
在奉城盘桓两三日,再径直随辽省的工业负责人去钢城调研。
这一次不算是还上次的债,这是人家表达地主之谊了。
红星厂投资太大,就连对方都觉得不表示表示,已经不合适了。
所以,要表示什么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