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个很客气的招呼,给前面那个字做了注解,同时对电话的来源也加以区分,潜意识的提醒对方要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首先确定上下、远近关系。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毕竟是大家的福利项目,还是要中肯地表达出领导的意见,请工人同志自己选择”。
今天中午的太阳足,李学武没往湖边去,而是又来了茶厅这边。
李怀德和李学武是舒服了,邝玉生和夏中全可是坳头了。
现在打辅助的人有了,李怀德也放心的从办公室走出来,往工作组的办公室去“自首”了。
以前每个月三四十块钱,现在单位有了别的项目,每个月能多赚十几块,二十几块钱,只要牺牲一点下班后的时间,你说他愿不愿意?
勤快的,肯吃辛苦的,一个月工资三十多,补助能赚三十多,家里的开销一下子便富裕起来了。
李学武对着沙器之交代道:“同两个处室协调,就说为保证财务资金安全,同时应对当前的复杂形势,保卫处需要重新考虑项目的生产合作关系”。
夏中全倒还是那副沉稳的性情,只是眉宇间的皱纹多了许多,更是在饭桌上频频看向李学武这边。
李学武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的可不就是李怀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满脸凝重地往工作组办公室走去。
这是政策和历史问题,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当时的轧钢厂三厂领导不愿意小学教师队伍被调整,造成学校的教育资源损失,便同东城协商共同办学。
这就是沙器之从厂办听来的,聂副厂长在办公室疯狂输出半小时事件了。
重点是接受这些项目就能缓解工人给她带来的压力了,这些项目落地联合企业,就能从轧钢厂工人子弟里招工。
沙器之从早上开始一直都在忙,在李学武的办公室里同李学武一起工作,还要看文件柜里的文件,重新归档。
“相信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清楚,不用我们解释了”
“更会负责这些项目的前期投入和后期的维护,项目负责人也可以从我们两个部门产生……”
夏中全看了李学武一眼,把视线看向了邝玉生。
因为明确了对方的身份关系,也看见了李学武的态度,沙器之的话里都没有请领导给对方回电话的意思。
沙器之客气着应了,随后便将电话撂了。
这件事是私事,没什么好在电话里讲的,更没必要跟小学校长客气什么的。
所以他的人事关系不在轧钢厂,只是在轧钢厂子弟小学教书,领小学的教员工资。
邝玉生眯着眼睛晃了晃下巴,打量了李学武一阵,这才说道:“我们同保卫处合作,搞汽车整备,搞消防器材,搞安防器材,不是不能自己造,我们合作的是保卫处,是你!”
而在五六年一月的时候,应教育相关部门的要求,所有厂办小学都要转交给地方,轧钢厂三厂小学自然也是响应政策,移交给了东城。
邝玉生微微皱眉地看向李学武,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他觉得这是在鼓动工人做出不好的选择。
轧钢厂三厂的子弟还是能去上学,只是学校的管理权和所属权不在轧钢厂了。
沙器之见李学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工作,便知道李学武的态度了。
“我没怨”
李学武做事不问过往,不问天机,不问人心。
李学武点了点桌面,道:“工人的意见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你说不行,聂副厂长说不行,其他哪个领导,哪个工作组说都不行,懂了嘛?”
李学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看了夏中权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沙器之一边安慰了爱人,一边哄着孩子们将水果分出来,要给姥姥家送去一些。
三大爷闫富贵也是在红星小学教书,他就是五六年到五七年之间调进去的。
时间过了一年多,学校里从校长到老师,再到学生,这人事和人员的结构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我没说你狗怂,我是说责任,说的是问题怎么解决”
说完又看了李学武一眼,道:“现在是有了,以前没有的时候你咋不说下车间呢?”
说现在的小学校长归谁管,归东城教育部门管,也归轧钢厂管,业务受人家的指导,资金受轧钢厂的约束。
沙器之得妻子关心、体贴,自然是精神百倍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来。
在其中更是列举了一些有的没的,让人看着像是真的,却都是机关里传的那些茶余饭后内容。
所以当时的小学行政管理权又从谠委那边转到了业务这边。
同时聂副厂长也同景副厂长商量过,是否能将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兼顾的几个项目转交到联合企业那边。
景副厂长当然愿意,这几个项目赚不赚钱她是管财务的能不知道?
人心思变,命运无常,思之何益?
“不同的是,这一次工作组和厂领导都同意了的,且都做好了接收方案的”
三言两语讲了领导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可以代为转达。
李学武才是挖坑的高手,没有人比他更懂挖坑了。
“嗯”
邝玉生见夏中全这么说,也是不愿意了,皱眉道:“今天我说的话一样敢跟下面的人说”。
他想李怀德现在的心情一定是美极了,也舒服极了,要真是这样,他这个当“导演”的也就舒服了。
刚才他说的声音小,这会儿没敢凑到领导身边去说,所以声音大了些,众人也都听了个明白。
而且这些项目都是轧钢厂自己本身的项目,包括人员和项目基础都有,不用同其他工厂合作就能开展。
过去未来事,过犹不及,思之何益?
要都是家里有钱的,谁还来当工人啊,不都像娄晓娥一样混吃等死等嫁人嘛。
至于李学武为啥能影响到红星小学,为啥能一个电话就让小学校长做出行动,这还得从红星小学的办学性质说起。
虽然这些天于德才帮他做了许多,虽然李学武自己也做了许多,但不重新捋一遍他是没办法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有连贯性的。
说完这句,见邝玉生看过来,夏中全叽咕叽咕眼睛,道:“就像李处长说的,管理工作还是要回归到本源上来,到底还是组织工作、群众工作嘛”。
上午下班前,厂里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这一次是聂成林先动的手。
“有这个必要吗?”
有说大字告举报的就是李副厂长,也有说是别人的,但关于后勤处的内容已出现,大家都不自觉的往李副厂长的身上想。
轧钢厂三厂按照指示重新接收学校,接收相关的人事关系,但就在这里出现了问题。
全国的工厂小学在这个时期多是同轧钢厂小学有着一样的经历。
沙器之从厂办交接工作回来,低声跟李学武汇报道:“聂副厂长摔了文件,在办公室里骂了半个多小时”。
有些事知道了,便做了,但做了也就做了,李学武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也没想着要求什么。
在五五年底,轧钢厂三厂实现了百分之七十多的识字率,工人文化水平高了,这工人的等级也就有了提升,出现了好多五级工。
只要看见秘书站在领导门口抽烟,或者看着什么,那就别过去了,准有事。
就在众人用餐的时候,却又传来了让人震惊的消息。
这也就是他家的几个孩子都跟轧钢厂没有关系的原因。
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真是嫌李怀德作妖作的不够凶啊。
李学武也是笑着站起身,端了水杯离远了,怕影响了两人摔跤。
到六三年三月的时候,上面又颁布了全日制中小学暂行工作条例,要求校长负责制,同工厂一样,解决了书记和厂长谁当家的问题。
所以在五一年左右,依托当年的扫盲班和识字班为基础,轧钢厂成立了自己的工厂小学,用于基础教育。
沙器之接电话的话术很有讲究,第一个字出声,表达了他的身份,听声音就知道这接电话的不是李学武本人,请对方注意要说的话。
当年一大爷和二大爷也是趁着这阵风一步步成长为了轧钢厂的高级工。
沙器之的拼,在他爱人看来还是为了这个家在拼,为了她们在拼,也为了他胸中点点未散的志气在拼。
沙器之听见领导的反应继续汇报道:“据说,聂副厂长有意调整手里两个处室的工作内容,要求下面整肃队伍,严肃纪律,规划工作”。
聂成林快被气疯了,看着两人递交上来的材料直接扔了,更是对两人直接发了火。
生源调配,让你去哪儿念书你就去哪儿,这边住着的轧钢厂工人多,孩子们都去轧钢厂小学和中学念书,街道调配的时候也就都这么调了。
虽然在四月末的时候李学武同她见过面,也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但只在礼账上见到了她的名字,人是没见着的。
屋后的小园依旧很养眼,李学武选了常坐的位置坐了。
李学武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没了话,沙器之也就继续去忙了。
看了还在看文件的李学武一眼,等了三秒钟,便走过去将电话接了起来。
“处长,红星小学的校长,汇报关于昨天您交代他的事情已经办妥”
工厂可以接收原本跟随小学调走的人事关系,但后来调入和调整的其他人事关系没办法调动,这是属于东城自己的教育系统的人。
沙器之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李学武,没再问什么,转身出去办事去了。
邝玉生看着李学武问道:“你觉得连在现有副厂基础上,配合其他工厂优势资源都没搞起来的联合企业能做好我们现在的项目?”
当然了,这里说的各管各的,说的是人事关系,说的是工资待遇,不是行政管理。
因为这一周开始,工作组开始找个别干部和工人谈话,对轧钢厂某些干部开始了组织调查。
十多天的空档,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了解李学武最近的行程和工作内容就是一个大工作,同时他还不能落下李学武现有的工作。
可他就是李学武的秘书,即便有过滤,也得有一定的阻挡能力,要是身份太高,他也是没办法阻止的。
随后几年成立的中学也是一样,包括职业中学,也都是这种模式,一并挂在后勤处管理。
而秘书也是满脸慌乱地重复了一遍先前凑在领导耳边说的内容。
下午,沙器之给李学武传来了工作组进驻后勤处的消息,更说了李副厂长暂时停止工作的事。
今天是小金在这边值班,见着李学武进来便去给准备了茶饮。
“嗯,没办法”
当邝玉生和夏中全坐下后,更是一同端了茶过来。
夏中全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联合企业将会定向招收我们两个车间的工人子女,尽可能的满足工人的利益需要”。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没做声,只是将小金端来的水果往他那边让了让。
周五,轧钢厂水果列车的热烈气氛还没有消散,便被一则消息给冲淡了不少。
这个时候有一句话,生是厂里的人,死是厂里的鬼,说的就是工厂里的人事关系比较封闭,撑死了就在这个圈子里调动和活动,没什么大的空间。
“你说什么?”
李学武也听沙器之给自己说了这个消息,略做惊讶,问了三两句便没再问,沙器之也没有再说。
这就是秘书工作的难点,跟着领导一步都不能落下,稍稍耽误几天,就是成倍的工作积压下来。
讲究点儿的领导都会叫秘书在玻璃窗上挂个小帘子,白色的,遮挡视线。
李学武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手里的钢笔,道:“人家惦记咱们不是一两天了,不破不立嘛,损失也是在所难免的”。
“交代财务,断掉发动机研发项目的资金,断掉给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的财务拨付,已有项目未完成工作尽快收尾”
还有就是关于后勤处的详实内容,列举了前面工作组查出来的一些情况,兼并着还有些捕风捉影的事。
“李副厂长主动去同工作组交代问题,现在工作组要求您立即去工作组办公室配合调查”
他这边正忙着,却是听见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现在的红星轧钢厂原基础叫京城轧钢厂三厂,人数还没有这么多,但依靠京城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人基础,工人的孩子们也有了上学的需要。
当然了,也有不遮挡的,在重要谈话的时候便会有秘书站在门口抽烟。
“比如呢?”
至于李学武打这个电话,也是听见棒梗说了,想起了那个文静的女同志,想起了那天在自来水厂的事,想起了那盒无疾而终的羊肉馅饺子。
睡着觉都能乐醒!
保卫处富的流油,又是训练场又是骑兵巡逻队的,包括现在的保卫装备配置和研发,发动机研发等等,都是烧钱和用钱的大户,李学武有皱眉头?
汽车整备、安保汽车改造、消防器材生产、消防汽车改造、安保器材生产、安全培训……
“但也很荣幸,能在工作上得到你们的信任”
中午,众人在招待所食堂吃饭,明显看出两人的心情不大对了,尤其是邝玉生,言语间都带着火气,没人敢招惹他。
所以当聂成林提出要将这些项目当垃圾一样甩给联合企业的时候,她是赞成的,但没有出面做工作。
这是一个独立性特别强的岗位,因为秘书的重要不在于他手里的那些工作,而是他这个人。
聂副厂长在屋里骂街骂的什么具体是听不清的,但声音大了终究是知道的。
基础条件就是各管各的,东城的老师归东城管,轧钢厂的老师归轧钢厂管。
爱人自然不理解为啥赶晚上送,即便是水果存不住,也不用这么赶。
厂领导办公室的门不像是后世那么严密,不隔音,也不保温,就是木头的,上面还有玻璃窗。
倒不是埋怨他为领导做事,只是说他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伙子似的冲动。
对方听见这边这么说,便也就说了李副处长昨天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请代为回复领导一声。
夏中全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坐在对面的李学武嘴角微翘,算是冷笑还是嘲讽啊?
李学武点了点邝玉生说道:“你老邝是啥人我心里清楚的很,死了都得立正的汉子,我从不怀疑你对这些个项目的初心,更不会质疑对车间工人的责任”。
李学武没等邝玉生解释完便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这都是李学武不愿意看到的,团结嘛,上下级关系嘛,这么一闹是不是就不好了。
打架那天回来后爱人看出他行动不自然便追着问了,他也就简单说了,惹的爱人一阵埋怨。
“你的意思是……”
张国祁都已经被处分了,现在又被叫去协助调查,工作组进驻后勤处,就代表后勤处是出了问题的。
李怀德的事从中午便开始传开了,自他去了工作组的办公室便没有再出来,中午饭都没吃。
中午坐在小食堂的众人眼瞅着厂长和书记等人是严肃着脸出去的,可没有心病去除的大喜。
谁敢相信李怀德会自投罗网,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杨元松不信,杨凤山也不信,傻子才信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