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秋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用堪称平和的表情看着张松栽。 “你晚上有小秘密了?”吕秋华问他。 吕秋华并没有发怒。 “你瞒着妈妈做这么多坏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诚实的孩子了?” 张松栽身体蜷成一团,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吕秋华俯下身,一巴掌往张松栽的脸上扇去。 张玉明白了。 现在看来,问题根本不出在性别的身上。 她很早以前就觉得张松栽这人有点不对劲。 他似乎习惯性用一种下位者的姿态去与人相处,而遇到有好感的对象,就会一味的迁就讨好他们。对同学是这样,对朋友是这样,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张玉承载了她的怒火。她恨命运不公,恨自己作为单亲妈妈的身份,她就将外界挥向她的拳头殴打到张玉身上。 张玉曾经也担当过母亲的安抚对象。但是她质疑了,反抗了,将这份不该加在她身上的责任推翻。 他一定经历过短暂的美好时光。甚至不需要什么重要事件,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就行。即使是张玉,现在也能清晰地回想起童年,吕秋华晚上给她盖被子,她脚丫被冻红了,吕秋华便用手捂着她的脚,直到脚丫重新变得温暖。 这种种小事迭加起来,便构成了无比美好的回忆。 然后愧疚感影响了他的性格,让他的整个人生都被掌握在吕秋华的手里。 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吕秋华被吓了一跳,终于停止扇巴掌的动作,警觉地环顾周围:“怎么回事?” “哒,哒,哒”地板上传出走路时鞋底碰撞的响声。然后吕秋华卧室的灯快速闪了叁下。 就在她进去的那一刻,房间内灯光大亮,一白色的大型不明物体朝她扑过来—— 张松栽则有些愣神。从他的视角来看,发生了什么就显得十分清晰了。 “看来她还是这么怕鬼。以前和她自由搏斗的时候我就用这招,百战百胜。”张玉拍了拍手,示意张松栽把吕秋华搬到床上,再和他去自己房间谈心。 张玉把他难看的笑容强行按下去:“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 “对不起” “说正题,我们来谈一下关于吕秋华的事。” “吕秋华这人,控制欲极强,性格暴躁且脆弱。就这点而言,我们两个世界应该都是一样的。” “别这样说妈妈。”张松栽微弱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张玉气得脑袋快炸开。 “” “哦,你可真行。那要是我现在也揍你一顿呢?你也就这样乖乖受着?” 张玉被气笑了,立刻付诸行动。她揪他的耳朵,踹他肚子,尽找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下手。 张玉掐他的脖子。 她抵上他的额头,眼睛凑得极近,近乎要将他淹没。 终于,微弱的声音从喉管里析出。 张玉终于松开手。 “你这样做,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 她双手颤抖,牙齿又开始用力地磨碾嘴唇。 “你这不是挺有种的吗。” 她的易怒与暴躁都和吕秋华如出一辙。 尽管她不想成为像吕秋华一样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她身上遗传了太多吕秋华的缺点。 “对,我这样做,就是和吕秋华没有区别。” “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怒火,让别人承受自己的痛苦。毫无缘由的暴力。” 张松栽低着头,手指 “妈妈她很可怜” “那你就不可怜吗?” “是啊,吕秋华好可怜。被贱男人张建军家暴,骗钱,要承担单亲家庭的责任。她好辛苦,好孤独。但这些问题,是你造成的吗?” “为什么你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他们的视线在此时交汇,透过瞳孔看到对方的眼睛,透过对方的瞳孔看到自己的眼睛。 宛若抛却了束缚自己的铁链,身体与心灵都从未这样轻松过。 他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抚向自己的心脏。 “如果是这一刻的话”他喃喃自语,“如果是这份力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