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稚陵的步子猛地顿住,正见到眼?前这一树梨花。冬日没有梨花,只?有雪花,冷不防的一阵风过,枝桠上的雪片被冷风吹得簌簌飞落,她回过头来,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来还想扇他,这回却被攥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他攥得很是?紧,铁钳似的,他却?不语,目光只管直勾勾望着她。
“误会什么?我不是‘闲杂人等’么?我是?想回来,可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么?你千里迢迢来,不是给你的相好撑腰的么?”
即墨浔顶着那张挨了一巴掌的俊美面庞,听着她一连串话,懵住片刻,等?听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重提起叫他滚,他终于忍不住,别开了脸,呼吸沉沉,说:“稚陵,你……你不讲理。”
稚陵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她几乎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火气和千头万绪,全化成眼?里盈盈波光,哗啦一下流下来,一边哭一边说:“对,对,对,我最不讲理了!我干什么要讲理啊!没有人?跟我讲理!我到哪里讲理去!?”
她使劲挣扎着,想甩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可他力气很大,无论怎么,竟也甩不开。她一时被逼退了一步,两步,退无可退,身子全被压在嶙峋瘦骨的梨树上。
他抬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渍。
忽然一下,他另一只?手则抚在她的脸颊上,指尖颤抖,克制而忍耐地捧住她的脸。
他猛地低头吻上来,吻住她冰凉的嘴唇,震得枝头飞雪如花,簌簌地落满两人?的头发,好似一瞬白头。雪花在唇畔一丝一丝融化开,冰凉的水痕湿润了唇瓣,原来还有几分苦涩。
这么一吻,稚陵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被吻得懵在原地,心头还因为刚刚的剧烈控诉而扑通直跳,即墨浔他却?闭上了眼?睛,离这么近,他纤密长睫如漆黑的小扇子,此时却?沾满了刚刚飞落的雪,晶莹洁白,俊美神圣不可侵犯得像是?恍若是?立在雪中的神像。
若不是?他还在吻着她的嘴唇的话。他似乎颤抖得很厉害,黑睫跟着颤抖,雪片融成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扑簌簌地跌下来,滚过了脸庞,让人?分不清,那是?雪,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她怔怔的,见他喉结滚了又滚,属于即墨浔的成熟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住她。稚陵莫名地想到,若钟宴是?深山流泉,清凉甘冽,不沾尘埃,即墨浔便是?汪洋大海,不见天?日,寒冷彻骨。
她一时间忘了哭,忘了别的,等?他亲够了,缓缓地睁开眼?,直起身,一面?给她揩掉了眼?下泪痕,一面?喘着气,幽幽说:“想打我就打吧。”
她狠狠瞪他一眼?,立即高高扬手啪地又扇了两三下,还觉得不解气,却?听到身后有女子的声音,眼?角余光瞥见,不知?几时,钟宴立在院门边,屋檐投下一截晦暗的阴影,恰落在他的脸上。
神情莫辨。
他身旁还站着那个缪娘子,正是?她刚刚发出?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她此时目瞪口呆,恐怕这辈子都没想到见过这样的事。
稚陵看到她,更是?来气,那一巴掌更是?毫不客气扇到了即墨浔脸上,声音响亮,这时候,他脸上已重重叠叠好几道?巴掌印了,却?不恼,反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目光晶亮,笑?出?了声。
“笑?什么?!”稚陵一面?瞪大的眼?睛,竭力要做出?冲冠一怒的威吓模样,一面?控制着声音,绝不想显露一丝哭腔来,却?见即墨浔笑?得弧度益发高,他说:“我还以为,……”
你不会在意我了。
他自然不会明说,这时候大杀威风大失脸面?,也分毫不觉得不快,反而快意得很。
稚陵看到他,益发觉得肝火大动,只?恐相处时间久了,火气就愈大,冷声说:“现在,带着她、她、他们,全都滚。”
那缪娘子一见稚陵手指点到了她母亲缪老?太太还有她自己,登时慌了神,这女人?和陛下有什么渊源,什么前因后果?,短时间里她弄不清楚,刚刚听了一阵,也全没听明白。
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当真在陛下跟前很有分量,如那白面?侍从说的,随便说句话,这宜陵城的地都要震一震!
缪娘子心知?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可这会儿赔罪恐怕是?没用?了,她万万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是?——幸好她们母女俩还有个保命符裴皇后、她的亲亲表姐,这时候再?不搬出?来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