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浓于是愈发大胆,视线甚至在元光帝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果然,他看似平静的脸上,伪装出来的温和笑意中,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幽深冷冽。
本该是一场极热闹的婚礼,但现在众人莫不胆战心惊的,静悄悄中,新人已?经携手?到了堂中。侍立在一边的傧相,大着胆子请示,可要行礼,久未闻元光帝的回应,才发现,他目光幽幽锁在了这新人挽着的手?上,而他自己,不自觉中,将剑柄紧紧握住。
傧相再三?请示,元光帝才终于淡淡不耐烦地应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朕惊慌失措。”
傧相连声应着,这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在列祖列宗牌位面?前烧了新人庚帖。
这牌位已?请出来,摆在这扇红叶秋山的玉屏风之后。
元光帝不动,谁也没敢先动。他慢慢起身,旁人才随他身后,迈到屏风后,见证此礼。
香案上设有香炉,金盆,陈放庚帖的木匣,先才因元光帝驾临,香案上格外还供奉着那一卷象征皇恩浩荡的赐婚圣旨,描金云龙彩蜡笺上一字一字峻拔劲瘦,叫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那枚殷红如?血的印鉴。
魏浓也伸长了脖子看那封赐婚圣旨的内容,读来读去,一来是觉得?陛下他文采原来也不错,二来,这赐婚旨意上云云华辞中有一行说,“既闻纳吉礼得?吉兆”,魏浓想着,此前拒绝了陆承望提议的缘故乃是他觉得?不吉利,现在占卜得?吉,才改变了心意,看来,陛下也不似传言之中所说的不敬鬼神,反而十分相信。
但此时?,傧相拿着从陆家给的钥匙,怎么也打不开这木匣上的铜锁。
众人目光聚在此处,这位傧相试了十来次,都以失败告终,不得?已?低声询问?陆太尉和夫人如?何是好。
连稚陵在盖头底下,也察觉出周遭气氛的不对。
钟夫人皱眉说:“这锁……再试试其他钥匙呢?”
连陆府管家也拿出一长串钥匙,挨个地试,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
众人心急如?焚,稚陵悄悄问?陆承望怎么一回事,陆承望亦低声回应:“……阿陵,没什么事,只是锁着庚帖的木匣子打不开了。”
大家急得?冒汗,兼是七月夏天,闷热难解,各自汗流浃背,碍于大贵人在场,谁也不敢失仪。
稚陵想了想,轻声同陆承望说:“不如?现在重新写一对庚帖?列祖列宗开明达理?,不会因此生气的。”
陆承望正觉有理?,便要吩咐人去办,谁知此时?,堂中蓦然响起一道磁沉幽冷的声音:“不必费事。”
随着话音落下,便是寒剑出鞘之声。接着,元光帝抬手?,那柄寒光凛冽削铁如?泥的长剑,剑刃一闪,锵的一声,径直断开铜锁。铜锁啪塔掉落,未曾损伤这檀木匣子半分。
只听众人莫不倒抽一口凉气,甚至还有的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这切铁切铜如?砍瓜剁菜,这剑该多么锋利,若是用来杀人,……只怕也轻而易举。
元光帝淡然收剑入鞘,注视那只木匣,见傧相还愣怔原地不敢动弹,一道目光扫了过去,说:“还愣着?”
傧相才颤颤巍巍,上前来打开这只木匣。
众人犹未从刚刚元光帝的挑剑中回过神来,这时?候,只见檀木匣子大开,里头赫然是两张烧得?不成样子的庚帖。
一张是陆家公子陆承望的,只余下了姓名;另一张是薛家姑娘薛稚陵的,只余下了一角,无论是姓名还是生辰八字,全成了一片灰烬。
众人微微哗然——这,这纳吉礼上,难道发生了什么!?
否则,庚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可是大大的不吉,甚至称得?上是大大的凶兆啊!
众人各自愣怔唏嘘时?,却闻元光帝他似笑非笑,手?扶在了剑柄上,温声问?陆太尉道:“这便是陆卿所言的大吉么?”
众人一听,嘴上虽没有一个敢言的,可心里却都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怕是前几日?纳吉礼上,分明是凶兆,可陆家与薛家都将此事压了下去,未曾泄露风声。
谁知百密一疏。
陆承望初时?一愣,旋即道:“陛下!定是有人偷梁换柱……纳吉之礼,微臣亲将庚帖迎回府上,完好无损,绝不曾损毁至此。”
“偷梁换柱?”元光帝身旁那位麒麟卫尉笑了笑说,“将军这木匣上的锁,连自家的钥匙也打不开,旁人如?何偷梁换柱?”
终于,也有人迟缓地反应过来什么,再看香案上陈放的那卷圣旨上的一行行字,顿悟出来:倘若纳吉礼上本是凶兆,他们两家知而不报,接了赐婚圣旨后,明知这圣旨有前提是占卜得?吉,仍未奏明缘故,往重了说,便是……欺君之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