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听到陛下他淡淡吩咐:“去准备冷水吧。”
吴有禄呆了呆,万没想到陛下会选这个,他暗自纳闷,难道陛下不想要?得到薛姑娘么?难道他……当?真这样能忍得住?
若换成二十年前?,陛下他最?年少气盛的时候,他绝不会选这个方法。
但旁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吴有禄自个儿心里纳闷归纳闷,还是依照吩咐,命人备好冷水。
他本?准备让薛姑娘跟前?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陛下却又叫住他,命宫中侍女前?去服侍,并冷声道:“此事,不准泄露半个字。”
这一点,在场的人自然心里门清儿,各自当?起了聋子?瞎子?和哑巴。
冷水澡固然是个省时省力的好办法,然而,坏处也?很明显,便是薛姑娘这个身子?容易着凉。
当?然,与另两个法子?相比之下,着凉只能算一个很小的缺点。
稚陵醒过来的时候,被冷水冷得一个激灵,立即咳嗽了好几声,把?宫娥给吓坏了,细声细气连声紧张地问:“薛姑娘,你没事罢?”
稚陵迟缓地看了看四周,布置精致典雅的陌生屋子?,门窗紧闭,明明是大夏天,但冷得浸骨,她泡在冷水里,连打了三个冷战,牙关打颤问道:“……姐、姐姐,我怎么在这里?”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那宫娥忙说?:“姑娘清醒过来了?……那就好,那就好。”她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稚陵的问题,只小心搀扶她起身,擦拭干净,立即替她裹上了新衣裳。
稚陵冷得发抖,灵台却被冻清明了些,缓慢穿上这新衣服的时候,目光一凝,渐渐就回想起她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想起她被即墨浔固在怀中,危险的气息与激烈心跳彼此交织……她自己身子?滚烫,疑心不是喝酒的缘故,而是被下了什么药。
她顿时脑子?一嗡,难道是即墨浔给她喝的酒里有什么东西??难道她现在已经——
可身上除了冷,别无其他感觉,她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揣着疑问,她试探着问:“姐姐,我自己的衣服呢?”
她心头惴惴,仰着黑眸迫切望着这宫娥,她倒没甚多?想便笑?说?:“姑娘衣裳湿了,还未拿去浣洗。”
那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稚陵思索了半晌,抵不住身上冷意?,又打了个喷嚏,——她终于想通,大抵什么也?没发生,不然怎么会让她洗冷水澡呢!
可那时候,她被他紧固住腰身,分明敏锐嗅到了即墨浔身周的危险气息,那是出于本?能的警觉,她那时都已没有抱什么挣脱的希望——不曾想,他还是……放过了她。
哪怕只是那头狼的一念之差,她也?很庆幸,她能从?狼口逃脱。
这时仔细一想,恐怕并不是他给她的酒里有问题,否则,他筹谋的事情,怎么会在最?紧要?关头突然放弃?
但无论怎样,即墨浔是越来越危险了。
稚陵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是冷水泡久了还是什么,这清明没一会儿的脑子?,又渐渐犯迷糊。
这会儿身子?发烫,但不是先前?那般似火焚身汗如雨下的滋味,稚陵凭借这样多?年身体病弱的经验能断定,她现在是单纯的——发烧了。
宫娥们搀扶她到床上躺着歇息,稚陵提不起力气下床走动,所余无几的力气,只好用来努力睁眼,不让自己睡过去,免得人事不知,连发生什么也?不清楚。
她模模糊糊中,看到有一道玄衣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隔着莲粉色重重叠叠的帷帐,兼头晕眼花,她看得不清楚,只见他半坐在床沿,缓缓伸过手,握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握得很紧。
他的手这会儿比她的要?暖和许多?,扣得太紧,却叫她不自在。她听到他轻声问:“稚陵。好些了么?”
稚陵总算后知后觉认出来他,猛地抽回手,别过头去,心里却又恼又气。为着刚刚晕过去前?,他的失态和过分。
她也?不说?话?,因觉得没话?好说?。
他便静静看着犹自僵在虚空的自己的手,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将喉咙间那句险些要?脱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说?过,祝他生辰快乐了。
上一次还是十六年前?。那一年他揽着她坐在床沿,她抬起明亮的眸子?,像随口一问又像饱含期盼,问他,最?爱的人是谁。
行将起身离开之际,他沉默了好一阵,没头没尾地,轻声吐出两个字:“是你。”
脚步声缓缓消失在了门外。
稚陵分毫不解这话?的含义,只思忖着,难道他也?烧糊涂了……?
没一会儿,阳春的声音响起:“姑娘!!!”
她急急忙忙扑到了床前?,把?稚陵生生吓了一跳,费力地支起身子?,阳春眼泪汪汪:“姑娘没事吧?”
姑娘的确出了点事,但……着凉发烧,却委实是家常便饭了,若换成别人,或许此事的前?因后果还要?存疑,但既然是姑娘,委实没什么可疑的。阳春和白药两人没有多?想,只当?是淋雨吹风,染了风寒。
稚陵垂着眼睛,躺着歇在这儿,歇到了宫宴结束,已是入夜,雨停了,这楼中确见得有月皎皎。
雨洗过的月亮,澄澈皎洁透过菱花窗照进?来,她朦胧地觉得,自己好像浑身又轻松许多?,没有发热的感觉了,仿佛白日?里那昏昏沉沉都是做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