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抬起眉毛,嘴也微微张开,显然有些讶异,“郁总,你今天不是要听几个部门汇报……” “好的,那我通知他们。”周婉神色恢复正常,走到一旁拨电话。 他瞥她一眼,接过她手中购物袋。 郁诚握住美微手腕,停一停,“十点吧,我晚点到办公室,下游几间公司的预算你去听,早一点,听完了将结果报给我,数据分析做附件。” 他晚到,让下属赶早,安排起工作井井有条,就是不近人情。 餐厅在商场顶楼,绿植全养在室内,维护得不错,绿树成荫,还冒着干冰仙气,玻璃隔成蜿蜒小河,养着不少艳红的锦鲤在脚底下窜,水草绿油油顺着水流飘。 美微左右看看,大家都成双成对,她不能当灯泡,抽空溜出去给小男友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 帅小伙一来了先鞠躬,敞亮喊一声,“哥。” 郁诚面色没有波澜,看了他半晌,淡声道:“坐吧。” 唐令绕到身旁坐下,曲起胳膊捅她一下,“你怎么不和我说是见家长?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总得准备点见面礼什么的吧,这可是第一次正式见家长。” 唐令清清嗓子,“想给你个惊喜。” 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上周还通过电话。 “哎,别啊。”他抓抓头发,顶上竖起一根呆毛,“我和同学几个弄了个工作室搞游戏开发,这么些天没日没夜加班呢。” “那天真不是我不想去接你,我提前就和你哥约好了,结果第二天睡过头,我也是好几宿没睡。”他猛拍脑门,望向对面,“是吧,哥?” 美微看两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那意思是我每次和你说的事,你都告诉我哥了?” 美微一巴掌抽过去,“你个狗腿!卖主求荣!我哥给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后出卖我?” 巴掌抽在肩膀上,抽过夹克面料唰唰响,一点不疼,挠痒痒般的享受。 “磕!不磕不是男人!” 他看不惯她与旁人打情骂俏,脸色越发难看。 人总是这样,有些话万万不会对家人讲,却无意中透露给身边朋友。 她但凡动一动心思,想一想的事,要不了多久就会飞来她手上,她一直以为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原来他去看过她。 郁诚静静与她对视,眸子深如海,织就一层细密的网,层层迭迭网罗住她。 幽远音乐轻轻,是巴赫的咏叹调,饱含沉着华丽。 这种美没有实质,不是傲人雪峰,不是白腻肌肤,不是小巧的丰唇,不是婉转的眼如烟的眉,不是她无意中显露的天真,是一种屏蔽身体感官的知觉,源自内心的律动,爱自灵魂深处涌向她。 郁诚看痴了,烟灰燃尽浑然不觉,烫到指头,手臂方轻微抖动一下。 “不行。”她伸手去抢。 “买什么?” 郁诚视线盯在他们牵着的手上,指间烟灰直直坠下去,落地成灰,就像一颗心碎成齑粉。 周婉微笑,“年轻人嘛,穿衣打扮出格些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小唐不错,长得好又有礼貌,对小美挺上心的。” “你也是承的郁家家业,何必这样说别人?你是不是太刻薄了?” “那谁配得上?” 郁诚匆匆吐一口烟。 一曲终了,餐厅又静下来。 郁诚视线终于落到她脸上,瞬间的情绪流逝,顷刻间便冷静下来。 不是心慌求和,不是深情挽留,是上位者对弱者的质问。 一演六年,从最初的激动兴奋,到后来的怀疑自证,再到突然一天看清真相,恍然回首,才发觉一切都是虚妄。 他默然,又仰起脸无助看天,“不,其实一开始,或是一直以来,我有试着去爱你。” 周婉笑了,拿餐巾捂住眼睛,声音哽咽,“我不会恨你。” 郁诚面上温情迅速收敛,仿佛在谈一门生意,还带着淡笑,“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补偿。” “成年人的感情生死自负。”他打断她,显然不愿与她谈感情。 周婉释然,“我一向当订婚是工作的一部分。” 钱货两讫最分明,也最没有后患。 周婉:“你放心,我并没有打算辞职,工作上一切照旧。” “她是个好女孩子,我也喜欢她。” “郁总,我帮不了你。” 他没有求过谁,为了妹妹,二千七百万的大平层也能送出去。 周婉哑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笑,“你明知道我很难拒绝你。” 他一支接一支点烟,抬脸看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