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你不能出事
村长那厢则因韩一身手好，且祖上几代从军，家学渊源，找上他主持乡练教授功夫。韩一答允并且不收一文钱，村人自然弃武馆而择乡练，吕叔气不忿，找上韩家兴师问罪。 韩一摸摸她头顶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唤道：黑妞？ 韩一正用鹿皮擦拭一把猎刀，木制刀柄很朴实，末端的柄首却是金灿，乃是鍌金狼头形状。搁在板凳上的刀鞘亦嵌上一枚鎏金狼头雕饰。 他在旁解释：我们族里男孩长到能握刀的年纪，家里便给他打造一把猎刀。说话时，面部的刚棱柔和了些，口气透着怀念。 原婉然倒不在意这项，大夏人籍贯从父，韩一父家是大夏人，韩一便也是。哪怕他彻头彻尾是胡人又如何？这人待她远比她所知的任何大夏人还要好。只是她长住乡下，以为胡人皆高鼻碧眼，而韩一虽则五官深刻，并且高大魁梧，在一般男子中很起眼，毕竟黑发乌眸，因此她从未想到血统这上头。眼下她听韩一提起母亲那边风俗，思量原来他并不只遵循父族习俗，便静静聆听，期待他多吐露些自家事。一来，韩一的事她都想知道；二来，韩一既也重视母族风俗，她便一般郑重以对。 大刀宽刃雪亮，迎向日头隐约泛出碧光，映在韩一脸上，替那平和面目添上几分肃杀。 原婉然答道：没有，你作主就行。 两人闲谈着，土路那端传来蹄声，顺着曲尺小径越响越近，不多时，七个陌生男子骑骡行入韩家院子，清一色绸缎衣衫，提刀拎棍。 队中一个中年男子随即向同伴说：花木瓜，空好看，别看他个子大，外强中干一干人下鞍系住座骑，往韩一夫妇走来，神气十分不善。 莫慌，韩一拍拍她的手，他们不是来打架。 唬人罢了，韩一道：一群外地人光天化日下带武器进村，如此点眼，沿路定有村人警觉，跟来探究竟。这帮外人真敢在我们村里地头动手，村人喊人助拳，吃亏的是他们。 韩一略把头一摇，他们大张旗鼓，唯恐村人不知，看样子另有图谋。你先沏茶，预备招待一会儿过来的乡里邻居。说完，他向说过花木瓜，空好看的中年男子唤道：吕叔。原婉然跟着见礼，便往屋里准备茶水。 韩一问道：可是乡练的事？ 吕叔又道：这位江湖人称九环刀周庆，便是要来本村收徒的武馆师傅。 那周庆随便还礼，吕叔又道：这位周师傅，乃前朝名将周勃十五世孙，走过三山五岳，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论家世、功夫和见识，通通不是乡野村夫追得上的。 周庆指吕叔，道：看在你是我兄弟同乡，又碍着村长面子，我再给你机会，让你跟咱们共同主持乡练。 武馆诸人横眉怒目，吕叔喝道：韩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庆斥道：你坏人衣食，还有理了？说时，微抬手中大刀。 周师傅，请用茶，请用茶。她陪笑道，因为走得急，茶水微溅。 原婉然肩头微缩，还是努力挤出客气笑靥，立在原地，将托盘端稳了横梗在他与韩一之间。 他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一批人由曲尺小径涌了进来，约莫二十来位村中壮丁或荷锄头，或持砍柴刀，簇拥村长夫妇而来。 村长吕公拄杖在地，气喘吁吁点头还礼，他的妻子则放下药箱，给丈夫拍背顺气。 吕公充耳不闻，道：韩一，我老吕家的现世宝连累你了。他手中拐杖头倾向吕叔，这兔崽子鐕钱眼里了，净搀和武馆收徒的事，指望分成。 吕公道：你住口！老韩家军人世家，韩一十八武艺皆通，论本领哪里不如人？ 吕叔道：叔公既提这一茬儿，咱们就说道说道。韩家祖上顶多出了个将军，周师傅祖上可是靠打仗封过候。韩一本人瞧着高大威武，可从来只在自家院子练把式，在外头莫说打架，连跟人红脸都不曾。再说了，他平日在商号做通译，靠耍嘴皮营生，功夫能高过我们行走江湖，数十年不倒的周师父？ 如此便说得通武馆为何带着刀棍招摇入村，外人进翠水村欺负人，翠水村人必要反击，他们找人比武倒还说得过去，加以村民急欲投名师习武保命，恐 吕叔笑道：你倒不笨，猜中了。来来来，是驴是马，拉出来遛遛，你跟周师傅对打。 周庆笑道：韩兄弟不愿比，直说无妨，我绝不强人所难。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你年纪轻，历练少，碰上大场面临阵退缩，也算不上什么。 韩一缓缓道：你们无非要我退出乡练，既如此，我若败北，便如你们意；反之，武馆不得再进本村生事。 原婉然初时便不乐意韩一冒险，周庆的要求让比武更添凶险，当下便朝韩一猛摇头。 村长夫妇连声道：是啊，用棍棒好，真刀恐伤性命。 韩一沉吟半晌，问道：如何比法？ 韩一便向村人道：那么请列位乡亲见证，周师傅与我比武，三十招定胜负。周师傅三十招内制住韩某，韩某退出乡练，反之，周师傅不再进村。周师傅，可是这话？ 这话暗示比武有见血可能，原婉然面色更差，吕公忙道：周师傅，比武罢了，点到为止。 话说到这份上，吕叔与武馆诸人指挥村人让出空地，韩一整顿衣衫，原婉然在旁尽力不显愁眉苦脸。 阿婉，韩一拎刀上场前，向她低首轻语，你别怕，我不会出事。 韩一向他颌首，示意她放心，便走进院心比试地方，摆出架式。 所幸这等时候并不多，韩一总是格住周庆大刀，以守为主。周庆也不忙于比试，比起攻击对头，他更钟意追在韩一身畔卖弄身姿刀法，翻转手腕用大刀划出一道道飞舞银光，好似在半空描出一朵接一朵冰花。 周庆出足风头，攻势开始凌厉，一刀紧挨一刀朝韩一劈砍，韩一只是左腾右挪满场游走。 原婉然双手十指交握，仍旧满心希望。 再过几招，韩一依旧不曾出击，场边的嘲笑声却减了。 两下里过到十余招，周庆出手一次猛重过一次，这时韩一转守为攻，往周庆身上招呼，他的刀法招式朴实无华，但每一出手，周庆便不能不以刀格挡，兵刃相交火花四溅中，一招就这么过去了。 韩一，你瞧你小媳妇，多担心你！ 不知何时，武馆诸人跑到原婉然身后左右嘶吼放话，原婉然不愿杂在一堆男人之间，便要走开，那几人却挡住她去路，嘴上还向韩一叫嚣。 吕公吕婆情知不对劲，过来要带她避开，双方推挤，几个泼皮益发大声嚷嚷。 滚开！他声若雷震，武馆泼皮为之一惊，愣在当地。 相公！原婉然厉声示警，死命推开挡路泼皮要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