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名为母亲的女子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半跪，俯身将赵野抱在怀里。 他闭上眼，把脸颊往那温暖胸脯熨了熨。这个怀抱虽然绵软，这副身躯虽然娇小，却像急流中的砥柱，触着便叫他安心踏实。 当年的情景，他至今历历在目，自己虚弱伏在床上，看著名为母亲的女子抓过自己的手往床栏杆捆扎。 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我只让你接两客人，她说话起先虚软，继而似乎记起什么，捏紧拳头嘶声道：当初我一次七个。 那女人絮絮聊起客人底细：宗室七十高寿，身上一股腐烂味儿，熏香抑不下；乞丐脏不必说，全身几处烂脓。 不多时，门外有人敲扣，那女人喜笑盈盈过去开门。 哎，做什么？那女子在房门惊叫，一抹身影一阵风似逼近他所在的纱橱小间。 不准动他。那女子大叫扑来，蔻丹鲜红的长指甲在空中舞动。 当时她一巴掌将那女子打倒在地。 他抱住薛妈妈，这人才是自己的母亲。 赵野向原婉然道：后来妈妈托关系，替我除出贱籍，义父则收容我。那宗室恼恨妈妈从中作梗，害他煮熟的鸭子飞了，便寻由头整治妈妈，妈妈挨了顿板子，将养一个月才下得了床。 相公，薛妈妈对我们有大恩，按你的意思，我和她等同婆媳。这么说来可不妙，我过门两年多就孝敬她几样绣件，太寒碜了。 妳放心，我回天香阁经常带些礼物，说是我们一块儿挑的。妈妈并不求别的，无非盼我好好过日子。他顿了顿，苦笑道：当时我不懂事，让她担心了。 对，赵野道：那事得接着下药以后说。茶里下药重，我昏沉沉睡了几日，好容易醒来，头一件事便要找那女人算账，她却不在了。 上吊。赵野答道，简短两字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不难过。赵野轻抚她背脊，我气炸了，那女人怎么能就死了？她应该忏悔认错，交代陷害我的缘由。妓女怀孕大多打胎了事，既然她肯生下我，为何又往死里作践？ 听过赵野母子的恩怨，扒手骗钱等事已惊动不到原婉然。她沉吟一会儿，问道：相公，你嗯，光顾哪些大字号，货都值多少钱？我们算上利息赔人家。那些你剪绺碰瓷的富人大抵难找了，就捐钱给善堂抵消吧。 咦？赵野居然有办不到的事？立刻原婉然松口气，这样好，犯事不成总比犯了事少些罪过。 原婉然莞尔，你这人，也有碰钉子的时候？ 原婉然轻呼一声。 相公，你真好。原婉然蹭了蹭他头顶，旋即又担心，问道：他们人多势众，你没吃亏吧？ 赵野所言，有些对得上他从前提过、韩一为他挨刀的光景。原婉然因问道：你大哥胸口刀疤便是这样来的？ 原婉然连连摇头，这怎能怪你呢？是那些丐儿不好，平白无故欺负人、杀人。这些匪人，叫官府逮住了，活该吃不完兜着走。 怎么会？ 不是还那有姑娘原婉然话说到一半便打住。哪个姑娘乐意上公堂，讲述她给人剥衣衫的遭遇？ 那，官司输了？ 原婉然拧眉，那怎么办，你们不肯就这么算了吧？子大哥不好挪动，暂住城里医馆，他病情正危急，乞儿头带人在外嘈闹生事。 原婉然闻言，血气直冲脑门，同时感觉赵野抚在自己背上的手一下攒握成拳。 黑擂台？ 原婉然偏头，拿到丰厚彩头有什么用？苦主家里告到衙门，他杀人要偿命的。 原婉然聆听，突然意识赵野提及签生死状用上我们一词。她推开他看着，相公，你上过黑擂台？ 你，原婉然眼圈一红，忍不住拍他肩头一记，万一有个闪失，你 下次不能再胡来，不，不对，没有下次。记住了，没有下次。 原婉然心有余悸，勾住丈夫颈子，偏着脸轻依他头顶。不久，她灵机一动，既然黑擂台打到死人算完，乞儿头必是死的那个。 眼下看来是如此，赵野在黑擂台杀人，依旧原名原姓活在京城，不像担心官府追究的样子，然而她得盘问明白才能放心。 原婉然心一沉，那你 得知赵野能全身而退，原婉然如释重负，静静抱着丈夫。不一会儿，她不期然想到黑擂台让同龄人比武，而赵野叫起乞儿头那帮乞儿，前头冠了个小字。 十二三岁吧。 赵野淡淡道：别人的孩子死不完。 很多孩子求生，到末了不能不拼个你死我活，但甫出场时，大多下手会留几分余地。 他跟乞儿头冤家相遇，格外眼红，两人上场便斗鸡一样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彼此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揍，往死里揍。 杀，杀，杀。 乞儿头的脸在这黑地上扎眼浮起，他满面殷红的血，眼泪鼻涕哗哗地流，冲淡几道血迹。 他的拳头滞在半空，乞儿头他恨归恨，但这人的母亲病了，等他回家、延医治病。 他挨了重重几下，一时动弹不得，乞儿头笑了，蠢材，我娘没病。又朝他脸上吐浓唾，野种，我出去就送韩一给你作伴。 登时他新仇旧恨一并发作，不知那来的气力大喊一声，甩开乞儿头箝制，两人再次扭打成一团。贴身肉搏一阵混战，他撕咬下对方耳朵。 擂台场内鸦雀无声，像全噤住了。 乞儿头耳根血流如注，身上劲力彷佛也随着奔泄殆尽，肉眼可见精气神迅速萎怯了。这人转身往擂台外冲。 他恨意正烈，吐出人耳，追过去要拉下乞儿头，到了网下，无意望见网外一干看客。 那些人见乞儿头打算逃跑，猛地鼓噪起来，粗言秽语纷纷出笼，好像乞儿头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这其中属乞儿头爬上的那片网，其网前的看客最不客气，抓住绳网猛晃，要将人抖落地上。赌坊的人举起削尖竹竿穿过绳网，作势戳人，赶乞儿头下地。 乞儿头伸手至附近木柱想支撑身体，啪啪啪留下几付血手印，慌乱中没抓稳网子，摔落地面。 他的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忍住晕眩恶心转过头，乞儿头就躺在自己附近，双目圆睁，血色由其脑侧溢出地面，新血染浸石板地。 冷漠的话声由他身旁上方传来：这个没死，另一个？ 第一个人道：抬回他家去。跟着拉起他的手臂，赵野胜出。 φ(-ω-`_) 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φ(-ω-`_) φ(-ω-`_) 请勿盗文，copycat学人猫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