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瞳仁剧烈地颤抖，他甚至顾不上御前失仪，猛地抬了下头。檐下阴影将一步开外青年笼罩，让他难以看清对方的神色，只模糊窥见一条冰冷的唇线。 徐琮狰久居高位，许多年不曾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他晦沉了脸色，嗤笑道：“寡人从未做过错事。” 徐琮狰梭然闭眼，加重语气：“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 他直勾勾盯着徐琮狰，语速越来越快：“即使王上为巫祝之言力排众议将殿下推上世子之位，王上心里依然认为让殿下即位名不正言不顺，他非中宫嫡出又非长子，与历来宗法礼教制度相悖。” 在一片极其凝固的氛围中，谈善堪称嘲讽地反问：“我说得不对吗？” 徐琮狰面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君父。” 谈善说那一长串话没害怕，此刻猛然惊醒似地哑巴了，脸上流露出懊恼。 青年背对着自己，肩颈线条紧绷。 徐流深靠在门框边，一点苍青色暗芒从他唇角掠过，带出不甚清晰的笑意。他兴味索然地将视线移开，和徐琮狰两两相望。 “明日本宫会上朝。”徐流深语气并无异状，仿佛并没有听见任何一个字。 谈善浑身松懈下来，小幅度地扭头，徐流深将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一用力将他拉至自己身后，擦肩时吐息变得深刻，“想吃虾馅的云吞。” 徐流深：“本宫晚膳胃口不好，吃不下。” 徐流深事事有回应：“加，往后不会了。” “他是本宫的人，他想说的话本宫很早以前便想问。”“至于其他……”徐流深冷淡地提醒，“整座王宫，已经不再是君父的王宫。” 云吞面皮是事先准备好的, 馅料也简单。谈善捏了十来个，丑得千奇百怪。白软鼓囊的云吞下锅，憨态可掬地浮上来。他又顺手调了碗醋汁, 再淋一层红油, 霎时“哗啦”一声, 香气四溢。 谈善胸腔里跟着一阵阵翻涌，他默不作声等云吞煮熟, 热气蒸得眼底发湿。半天过去他捞完云吞往大瓷碗里一放，低着个眼皮站到一边，好险没叫世子爷全名。 徐流深手上沾了面粉, 他实在看不清什么, 全靠听觉辨别另一个人的存在。这种情况下的安静对他来说更像折磨，一切声音都被无止尽地放大, 除了他想听到的。他压着眼皮尽可能缓和语气，询问压得像恳求：“不愿意跟本宫说话？” 世子爷手上沾了面粉，白蒙蒙一片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他坐在矮凳上, 听见另一个人发蔫的声音：“……对不起。” 谈善打起精神，话到嘴边改口道：“云吞, 殿下久等了。” “只有这些。” 徐流深眼底晦涩不明, 他手指在碗沿耐心地一寸寸磨。谈善心随着摩挲动作高高吊起, 少顷，徐流深倏忽伸手, 一把钳住了他下巴。 对方指尖尚有出锅云吞滚烫的温度，明明是恨不得啖其血肉的力道，生生收为一个托起的动作。 徐流深低哑而疲倦：“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谈善望着他双眼，忽地想起吉祥问他的话。很早以前，他的愿望是希望徐流深长命百岁，再后来他希望他快乐，他对他有很多希望，他希望他过很好的一生，即使这很好的一生里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