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车司机遥遥一指最高的亮灯处:“那儿,地势最高的地方。” 谈书銮正要走谈善又问:“他一个人在家?” 拖车司机心一凛:“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他后娶回来的那个,祖上出过道士,叫齐珍云。”谈书銮多嘴了一句,“刘全提到过。” 村长周富光的家在整个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三层乡下小别墅顶楼开着灯,夫妻俩没睡。周富光戴着老花镜用放大镜看世界地图,齐珍云给他放了洗脚水,催他洗脚睡觉。 齐珍云说:“哪儿都好,这么多钱……”她冲保险柜努努嘴,“还有金子,什么地方去不了。” “那铁索跟铜镜都给挖墓的人掘断了,这一时半会儿没找上门算你命大,还留这村里不是等着人报复吗?趁他找人的功夫顾不上咱们,走了才是” 周富光叹了口气,拿下老花镜放回盒子里:“我总觉着不安心。” “要不是你找我爸,他还不稀得做这种断送福荫的事。” “我快六十的人了。”周富光将腿放进脚盆,他腿上也长了老人斑,“半只脚踏进棺材,也没什么可后悔。” 门响了。 周富光和齐珍云对视一眼,后者下床穿了鞋去开门:“这么晚了弄啥子——” 齐珍云死死按着门,脸色煞白:“你们……你们搞错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文物。” 谈书銮碾灭烟,将铜镜背面铭文对着她:“楼梯上踢了一脚,顺手带上来了,解释解释?” 周富光摸索着将老花镜戴上,呼出一口浊气:“我们都认。” 刘全家的后院堆满杂物,清出来时已是黎明。天将亮未亮,人身上都是潮气。 周边种了一棵橘子树,早枯死不知道多少年,不会开花也不会再结果。刘全把它砍下来,树墩塞进了井里,移出来费了点功夫。 “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犯罪?” 他一直在看站在井边迟迟没有往下看的年轻人,后者低着头,冲锋衣拉链立起来,遮住了下巴。 警察压着周富光往车上走,他路过了,忽然说:“别下去看了,骨头上我们钉了铜钉,三十二颗,七根铁索,我都记着。” 周富光说:“我们怕他出来,他还是出来了。” 他披着衣服打着手电爬梯子下井口,水没涌出来,倒是见着一个青色长裾的年轻男子,华服乌发。土腥味那么重,他害怕得直抖,站也站不起来,手电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年轻男子坐在自己的棺椁上,听见动静转过来看他。 “你要什么?” 他想了想,回忆道:“十七八岁,是一个……” “他会来找我的,你当作没见过我好了。你想要什么,我赠给你。” 他额头上的血顺着眉毛流进眼睛,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半仰着头,最后一眼看见了那只鬼,鬼身上没有锁链,说自己许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问他有没有娶妻。 井没办法下,谈善脚生根地扎在边上,呼吸跟吞了一千根针似地痛。 谈书銮戴上手套:“底下炸成那个样,没办法进。没你的事了,你回家,今天十五,记得跟爸妈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