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不宽, 窄窄一条。他非要高难度地盘腿坐在上边,双手后撑住保持平衡,微微弯着背。天气不好, 四周昏沉, 他低下头,眼睛明亮得像夜晚第二轮月亮。 他们彼此默然无声对视, 隔着遥遥一川月色,谈善率先开口打破寂静:“喂,徐流深,你好像瘦了。” 风吹起他落下的衣摆,他像一只张开翅翼的青鸟。 “我去了江南,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不是三月,不过景色也好看。还顺道去了江州,魏沈真有点本事,那么多年的洪水,堤坝居然修起来了。当地百姓都说他是父母官,据说他调任回京城那日千里送行呢。也不是千里,千里太夸张了……” 徐流深言简意赅:“请他来宫中做客。” 谈善促狭地眨眼:“我还去了姑苏,那里的捣衣女说要嫁给你呢。” 徐流深半仰起头,无声地望着他。 谈善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是想说我很想你,殿下。” 秋风寡冷。 那件外衣轻飘飘地往下落,徐流深不明所以地接住,绸缎如水流过手指间,上面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好准!” 他松手,消失在土墙另一侧。 “殿下……那是?”侯兆试探地问。 “十日之内本宫要回京。” - “等一切结束后带她回回京。” 齐宵和他并排躺在牛车硬木板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然。” 齐宵一愣。 谈善松开紧握的手心,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块鸽子血玉玦。他递给齐宵时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天色黑成那样齐宵都瞪大了眼,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 谈善轻轻松松:“等你们见到徐流深还给他就行。” “什么时候是一切结束?”他细致地将手帕收进贴近胸口的地方,踌躇道,“不知姜王见了韶娩会不会大发雷霆。” 谈善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日期:“明年十五之后吧。” “今夜便走么?” 徐韶娩笑了,低头时表情温柔:“月份还小,看不出来呢。” 谈善一脚踩上牛车,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夜露深重地披了他一身,他说:“再见。” 谈善说:“不管会不会见面也应该好好道别。” 谈善在清晨进城,去了那家馄饨铺子,晨起人多,送给他海棠花的少女也来帮忙,端到他面前的汤碗中没有葱花。 少女冲他腼腆一笑,离开时两侧麻花辫轻轻地甩起来。 城中有乞丐,再富饶之地也有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