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婆婆是个眼盲闲不住的人,每天一大早先去菜地里摘菜,回来后把菜交给鹿爷爷做饭,她开始打扫庭院。 鹿爷爷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如果干净就敲两下锅,不干净就敲一下。 雾这几日养伤就在养子住的地方。 雾腿脚不方便又不能用灵力便蛰伏在茅厕静观其变。 这人一从屋里出来,雾手起棍落把人砸晕过去。 “就是你在燕子的拐棍上做了手脚?” 王二麻子当她眼睛小加上本就脾气冲,很嚣张地嚷嚷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还没搞呢!” 同样的害人伎俩用两次? “你是哪个枝的?搁这里多管闲事,还在这里说外界人的屁话。” 雾这两天学了些非常实用的族语应对这种情况。当王二麻子质问她为何不说族语时,她用族语回了他一句:关你屁事。 再次把王二麻子敲晕,雾把人丢到了院子外面。 她可不能长期住在这里。 燕子摇了摇头说,“他每次回来都很突然,住些天数,丢下钱和物又走,从不道明去向。” 虽然只是养父养母,但好歹把他拉扯大,如今二老年纪大了完全不照应,实乃丧良心。 “不过哥儿说过,万不得已时可以找人捎信去麒麟坳。” 地处朱洲、霸洲、成洲叁洲交界的麒麟坳素有“守八百里峡关之门户,扼叁洲交通之要道”的说法,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曾是前代麒麟王的封地,眼下是无主之地战乱不止,飞信送到那里少说十天,加上养子赶回来的时间就需要个把月了。 “写信吧。” 家书写完后,燕子对她说,“要送信只能拜托树上的人。他们常去外界,可以把信捎出去。” “过了年会有人离乡做工,或者祷神节那天树神女来收集树上树下每户人家的忏悔。” 等过年了再送信有些拖延。 “大年叁十。” “先前听这里的人讲,世界树乃神明沉眠之地,这祷神节听名字也有祈求神明保佑之意。可外界皆传,你们乃叛神者,为何族内还延续着供奉神明的传统?” 雾能看出他有一肚子话要说,迫切地连被惊鸟抓伤的腿都短暂痊愈了。 雾点了点头,“请讲。” 燕子婆婆正要开口讲述,突然捂着头晕了过去,恰时外面雷风交织,一道紫雷不偏不倚地劈到了小院外高束的避雷针上,似乎在警告什么。 “这话何意?” 雾一口气憋在咽喉处。她明白了,数万年前的传说之所以没有流传并不是因为这些人不想说,而是他们无法说。一旦想透露,他们就会像燕子一样昏厥,而这种能够控制一整个民族的力量,除了神力再无法用别的来解释。 不知不觉天蒙蒙亮,雾听燕子婆婆说,菜地昨天夜里被雷火烧了个干净,两人只得搭伴去林间挖来些野菜下饭。 燕子最常挂在嘴边的是鹿爷爷和他们二人的养子。雾听得多了愈发觉得这二老危险的处境或和他们这个养子有关。 “前些天老头子被惊鸟抓伤就是因为王二送的东西里藏了一颗惊鸟蛋。他当时嚷嚷说‘谁让你儿子当外界人的走狗!’。”说到这里,燕子婆婆难过起来,“燕哥儿每次回家都带好多书和钱分给族里的青年。他一直挂念着他们凭什么被这样辱骂?老头子,以后我就算饿死也不吃王二麻子的东西,你记住了。” 雾说,“这次他回来若处理不好族中的矛盾你们可要跟着他去外界?” 二老生活在这里远好于外界,可这份安逸隐隐有被破坏的趋势。 这话令雾 “老头子还不是哑巴的时候告诉我,在树的最高处有可以行走的云,忘却饥饿的风,永远明媚的阳光。他明明登不到最高的地方,说这些就是想我跟他回家,真是个骗子。” 这一刻雾意识到,在燕子婆婆和鹿爷爷的一生中,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浪漫的约定,她何必为此感伤? 燕子婆婆捏了捏面团夸赞道:“小雾很有手劲儿嘛,这么快就揉好了。” 外面天空蔚蓝白云正好。 可是就这样吧,这就是最好的。 篱笆院门大开,远远地,雾看见两盏黄灯越走越近。 这届神女是王二麻子的妹妹。和心术不正的哥哥相比,王妹明事理也热心,利用这个下树的机会提醒他们。 神女走后,雾从燕子口中得知了交谈的内容。 燕子道:“神殿是青村人建的。他们是世界树上建得最高的村子,离神明最近最有资格侍奉。本来祷神节是树上树下自发举行,后来有了神殿就由他们操办。” 鹿爷爷手脚并用地比划,嘴里发出咔咔的喉音。可惜雾很努力地揣测,听不太懂。 “可有了神殿雷暴依旧频繁正说明问题不出在此。”雾指明这矛盾的地方。 雾来到厢房门前。鹿用湿布给燕子擦脸洗漱,从眼角到鬓边无不细致周到。哪怕岁月不断地侵蚀青春和爱意,他依旧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 雾不由放轻呼吸,生怕这个梦会醒。 燕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 燕子把小院打理的灵动别致,能让小菜圃的蔬菜生长得葳蕤茁壮,能洞悉她。 雾接过鹿爷爷的木盆,去厨房舀了些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