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萤过去前堂的时候,韩宏义正同潘二爷议定流程,他见到她微微地笑着点头,流萤再上前同潘二爷见了礼。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潘二爷也希望葬礼办得体面,流萤只做个大丫头当做的事,流程形制一概不插嘴,只拿着本子记录,手里攥着几副对牌,将下人们叫在一起分了组,按组分工,各司其职,很快院子里的下人们就行动起来。
经过韩老爷的葬礼,流萤也摸清了该注意哪些地方,韩宏义跪在灵前,只管答礼,其他大小事物全都经流萤打理。
司机被她打发回去同韩正卿报了信,二姨太转天一早哭着登了门,一口一个姐姐哭得情真意切。
吊唁结束,二姨太将流萤叫出来,给她带了换洗的衣裳,将迎春留下来帮忙。
流萤给迎春派了活,迎春刚要去忙过,二姨太又将人叫了回来。
“主要是伺候好了她别累着,旁的事就差人去做。”
二姨太这么嘱咐着,领着两个儿子出门,韩俊明依依不舍,非要留下来。
韩正卿倒没说什么,只告诉流萤自己同二姨太换了屋子,现下就住在她隔壁。
流萤有一瞬的恍惚,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明日就能回去了。”
“我等你。”
大手按在她的头顶,流萤抬起头来看着韩正卿,目光闪躲,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对韩宏义弃之不理,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同韩正卿讲出自己的感受。
“…我一定尽早回去。”犹豫半天,她只能说出这句话。
“不急。”
韩正卿在韩俊明再次闹着留下之前转身,领着韩俊明出去,流萤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她回过身,深深地吸气,有人惦记自己的感觉真好。
再进到前院,瞧见韩宏义,一身孝服似乎在他身上穿了许久。
韩宏义注意到她的目光,抬头对上她的眼,一个眨眼的功夫,面上就挂上一抹微笑。她缓缓地叹气,也报以微微一笑。
若是…不用这般拉扯,就好了。
送走二姨太他们,流萤坐在檐下,拿笔点着账簿心不在焉,后来索性将记账的工作交给迎春。
她心里一直盘算着一件事,韩俊明说,韩正卿并不在意,先前他同自己说的时候,还道他是在试探,可韩俊明说的却不像是假的,若果真如此,他不在意,那她就真的可以吗…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从一而终,听上去确有些不公平,可反过来,若是女人同时有两三个丈夫…那…
她想象不出。难不成要抽签决定睡在谁的屋子里吗?
届时他们会怎样呢?韩宏义约么会微笑地让着大哥,韩正卿只会要她自己决定,韩俊明恐怕会建议大家一起。
流萤小脸红得像蒸熟的虾,她竟还想到韩俊明。这、这太羞人了…
不过想想又何妨…
流萤趴在胳膊上,小脸埋下去,脑袋里盘旋着各种旖旎的片段挥之不去。
一双干枯的指尖在她面前的桌上敲了一敲。流萤抬起头,对上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个古稀老人,身材清瘦,青布长衫,只是身形远不如先前挺拔。
“卢先生…”
卢先生的精神瞧着不如前阵子,她想了一想,卢先生同大太太的情意不同寻常,大太太这一走,卢先生的眼里便没有了光,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你认得我?”
“…之前见过。”
卢先生不记得她,流萤犹豫着要不要直说的时候,老人的视线垂下一瞬,便去搭她的脉。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身子调养多少日子了?”
流萤讷讷地答,“一个多月。”
卢先生点点头,似是想忆起她是谁,说道,“药可以停了。”
流萤眨眨眼,没有作声。
卢先生伸出手,流萤抬起眼看他,“您这是?”
“药方,”卢先生解释道,“停了药,方子需得收回来。”
迎春就在流萤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得了流萤的允许,迎春从衣袖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先前抓药要用,她总是随身带着。
卢先生将药方从迎春的指尖抽走,信手揣在袖子里,留下份子钱,又提笔签了礼单,再去灵前吊唁。
他照例没有多看流萤一眼,并非不记得,只是有些认不真切,摸了脉才确认是她。
先前蓉芳在的时候,他知道这丫头无论对谁,都是个大麻烦,断不能有后。
现下蓉芳走了,这丫头守着韩宏义,瞧着也是个妥帖人,宏义喜欢便喜欢吧,至于那药方,自然是要收回来,以免落人口实。
大太太躺在棺材里,脖子上缠了围巾,衣裳却是夏制的,脸上的妆画得并不像她本人,看上去很是陌生。
卢先生定定地瞧了许久,再同韩宏义说,“世侄,明日出殡,我就不来了,替我给蓉芳多培些土,这个东西,帮我放在她手边。”
说罢,他拿出一个褪了色的络子,韩宏义只瞧了一下便收了下来,这样的东西大抵是什么信物,卢先生收着这许多年,已经褪了原有的颜色。
流萤瞧着那边的动静,叹道,“人生除死无大事,若是搁在平时,私相授受,大太太定是不能接受,更不愿意被人翻出来的。”
迎春瞟了一眼说道,“她再知道不了,最后最后,还是被打了脸,早知如此,还不如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死了也没有遗憾。”
“你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