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宗瑾暗吁了口气。 容宗瑾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在空荡的殿中,仍显出了几多不满窠。 “今日朕的圣谕,宗瑾可是听清楚了?” “那朕的意思,你可揣摩一二?” 夜凌璟轻笑,“朕是告诫你们不要任意揣摩朕意,只是朕这么说,你们就当真会这么听?要是当真如此,那朝堂上,哪儿还会有你们的影子?” 容宗瑾又是一躬身,恭谦卑让,像是水泼不进。 “朕免了你的御前行走,也是为了你!” 容宗瑾背脊一凉,在容府书房中容相的话蓦然在脑中一闪而过, 所以,此番,皇上这是在告诫他? 或者先前他还不信月儿身怀有孕,如今圣谕一出,便是无论如何也只能相信。 容宗瑾撩起身前官袍,跪倒叩拜。 就在容宗瑾渐渐退下,就要行到殿堂门口时,夜凌璟开口。 像是随意而言的话,容宗瑾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垂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脚步,沉重。 来仪宫。 淡淡的凉意从四周摆放的冰块儿中溢出, 只是坐在镜子前的懿贵妃身侧,却犹如寒凉冰冻。 四周侍奉的宫婢大气也不敢喘。 香玉看了她们一眼,微微的抬了抬下巴,众宫婢只如蒙大赦,赶忙的退了下去。 容纤染眸中一显清明,下一刻,手臂一扬。 镜子前面的梳妆等物落了一地。 …… 香玉站在容纤染的身后,轻声低语。 “事到如今,本宫又如何不恼?” 说什么她怀有龙嗣,说什么她“贤淑”之名! 大夏历来都是皇后在产下嫡长子之后才能得一“贤”名! 也罢!不过空名,她容纤染乃容家嫡女,心怀虚谷,大可不放在心上。 当初那药足以绝子绝育,就是临进宫时,她也特意的让人去看了——毒入肺腑,命不过三年!更不要说是子嗣,俨不过痴人说梦!! 容纤染的眸子缩了又缩,忽的,容纤染站了起来。 面色狰狞之相,便是一身的华贵也几乎霎时成了烟尘。 “摆驾重华门!”容纤染冷声而对。 凤仪宫。 当执事太监宣毕圣旨,凤仪宫上下,均是欢腾。 不说连容纤月在院子里行走一圈儿都有些大惊小怪的春桃,香兰更是亲自到了凤仪宫的小厨房去盯看着各种的膳食,唯恐当中有一丝丁点儿的差池。 只是最后,当香兰把这几日定下来的菜单什么的往容纤月跟前一放,容纤月又不得不默默点了点头。这安排的膳食,就是比起当代的那些科学喂养还要来的全面。 容纤月又在上面着重点了几道菜样,最后拍板儿。 香兰应着退了下去。 容纤月点了点头,随手翻看起手边的书。 “可好?”容纤月问。 “那就先歇息阵子吧!等好些了再来侍奉!” 春桃应声。 ---------------------------------------------- 而重华门,距离御书房有些远,却也是连接着前朝和后宫,只是往来大多都是宫婢宫随,鲜少有后宫妃嫔路过。不过,若是众位官员想要从宫中出去,又都无一会落入重华门侍卫的眼中。 守护在重华门外的侍卫迎上去,眼看着步辇随行宫婢身上的配饰就认了出来,“拜见贵妃娘娘!” 重华门的侍卫首领想了想,“不曾!” 侍卫首领接过来, 容纤染淡淡的应了声,步辇内,再度清静。 “是!” 虽宫规有言,后妃不得勾结外臣,可人家是容家兄妹,何况皇后今日大封。他们不过区区侍卫,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容纤染坐在步辇之中,看得清楚。 虽此时步辇已经到了阴凉僻静处,可明亮的日头还是灼热的薄汗轻出。 …… 容大人遥遥的看了容纤染一眼,躬身一辑,“见过贵妃娘娘!” 容纤染眼中浮动的光色暗去,樱红的唇角勾出,“本宫有几句话想要和容大人说!”也是倨傲之姿。 懿贵妃这显然是要单独和容大人说话。 正就是侍卫首领犹豫着,但听着容大人低沉开口。 众侍卫松了口气,容纤染却是杏目圆睁,胸口忍不住起伏。 “正因为乃容家人,更要秉持法度!”容宗瑾的嘴角勾出一道清冷弧度,“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贵妃娘娘不会不懂吧!” …… 别说是重华门的侍卫,就是里外经过的宫随宫婢都莫约的听到一些。 但凡世家名门,都在乎门楣名声,就是内里再斗的你死我活,在人前也是关爱关切的一家人,而现在当朝第一名门容家兄妹却是直接在宫门口不假辞色,这又是意味着什么? “容宗瑾,你确是要和本宫如此说话?” 容宗瑾眼中平波,没有丝毫波澜。 容纤染梗了梗,袖下的护指几乎掐到了她的手掌心里, 容宗瑾淡淡的看着她,“不止是三年前,就是现在,我做过的也多了,只是不知道贵妃说的是哪一件!” 容纤染脸上的雍容再也维持不住,丹红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容宗瑾,“好,你好!” 三年前,她寻到的药绝无能解。那时候的他在容家不过一可有可无的棋子,故而他也只能偷偷的换了另一种药,也是如此征兆,可若是调理得当,也能恢复。 所以,如今最终解了这毒的,不是他。 他也恼,他也怒! “懿贵妃,此处并非是你堂堂贵妃所来之处!还请早些回去吧!” “什么?” 请支持乐文正版 凤仪宫。 手里拿着书册,软榻上的小案几上摆着几碟子精致的糕点水果,梅子茶,还有淼淼升起的青竹香在周身环绕。 当然,也要把旁边侍奉的宫婢除去一边。 香兰上前。 “皇上一会儿就过来!”香兰补充了句。 容纤月抚了下额头,抬起眼角正看到香兰身边正低着头闷笑的某个小丫头。 容纤月压低了声音。 容纤月伸手就在春桃的脑门上杵了下,“再笑,就把你打发到宫门口去!” 春桃一惊,险些就要摆手了,“皇后娘娘,奴婢可做不来香兰姐姐的本事!” “香兰姐姐!” 她倒也能和那些美人儿们对上几句,就是推脱起来也有几分风范,可若是做到香兰的本事,根本不及。 “是!”香兰垂首,嘴角也含上了笑意。 主子这是逗着她玩儿呢! 春桃年纪尚小,又是刻意的带上了几分娇嗔,这两个字一说出来,竟像是在空中拐了几道弯儿的感觉。 外面侍奉的宫婢宫随听着里面的笑声也都不约的觉得欢喜。 香兰春桃还有宫中的一众宫婢宫随跪倒, 墨色的龙袍联袂而来,盘龙玉冠之下的俊美面容,笑意浮动,眼中深深泛出的欢喜,徒然的叫这本就美丽的男子身上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人都说这当了父亲的男人不同,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然后直接的往容纤月的跟前走过来,瞧了眼她面颊上还没有褪去的红晕,转头看向春桃香兰二人,“刚才是谁说了笑话?朕赏了!” 一旁香兰幽幽的说了句,“好像皇后娘娘说要罚你的吧!” “奴,奴婢……” 话音未落,小春桃“噗通”的跪倒在地。 容纤月直接喷笑出声。 “你的这两个丫头,还真是有趣!” 香兰掩住嘴角,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可轻颤的身子已经表明了也是在笑了。 容纤月抬了抬手,投目向夜凌璟,“皇上?” 帝王一个字,当抵万金。 春桃香兰退了下去。 夜凌璟揽着容纤月又坐回到软榻上,眼角瞥了眼桌上摆着的那些东西,夜凌璟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容纤月的腰腹上,“如何?” 照顾的很好,保护的也很好。 “那就好!”夜凌璟像是松了口气,“听胡太医说,这几日还是要小心护养,等过阵子便可出去游玩。” 低喃的话语,隐隐的回转耳边。 容纤月看着他,只觉得原本周身经常荡漾开来的邪魅男色似乎一下子清淡了很多,那浓浓的眉目之间,含着的温情脉脉,只让心头一阵发软,发烫。 容纤月弯着唇。 容纤月点头,“纤纤知道,只是皇上赏赐了这么多人,有个人,皇上似乎没有提呢?” 夜凌璟眼角一沉。 容纤月掩了掩唇,直勾勾的瞧着夜凌璟,刻意的带上了一丝媚色。 容纤月身子微颤,不自主的咬唇。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夜凌璟靠近了她,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脸上。 容纤月弯唇,樱红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往夜凌璟的唇角靠了靠。在几乎要碰触到的时候,吐气如兰,“省亲——” “省亲?” 容纤月瞧着夜凌璟的举动,不解,“不行吗?” 不是不行! 只是,今儿还真不是个好时候! 夜凌璟问,再度揽过容纤月,就好像刚才的诡异推拒根本就不曾存在。 夜凌璟挑了下眉角,也随之而起。 “纤纤想母亲了!” “纤纤听说母亲的身子不适!” “纤纤以为或许是母亲积忧成疾!” 一句接着一句,几乎让人无力反驳。 “皇上既然皇上早就觊觎纤纤,那纤纤在容府里的处境,皇上不会不知道。容府虽大,可纤纤遇到皇上之前,对纤纤关怀备至的只有母亲一人。如今纤纤好不容易能让母亲有所依靠,又焉能只顾着自己荣宠!” 容纤月声声控诉,夜凌璟的脸色也是几变。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什么? 夜凌璟低眉看着她,幽深的瞳孔里,娇俏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讶然清晰明朗。 “有朕在,纤纤不就更安心了?” 翌日。 只是比起昨日的日头炎炎,今日倒是显得凉快儿了许多。 一众的美人儿簇在殿堂之内,俱各都是百花齐放,艳丽娇美,只是都各自身上的香粉气息比起先前都要清淡了许多。 “都起来吧!” 立在美人儿当中的谢昭仪,仍似若不为人所留意,只是一旦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旁边的美人儿就毫无存在之意,俱都成了陪衬。 好吧,或许是掩饰了些,只是以为她看不出来吧! 遂,退了下去。 “这几日,宫中上下可还好?” 美人儿们神色微变,为首的懿贵妃容纤染眼中更是快速的眯起一道弧光。 “皇后娘娘……” 容纤月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便是如此,后面接二连三的又有数名美人儿“告状”。容纤月耐心的听着,眼角不经意的往某个方向淡淡一瞥。 容纤月拿起茶盏,又是轻啜了口。乎察觉不到。 不过,幸而后宫的美人儿并没有多少,容纤染也就是掌权了几日,叨扰到的美人儿也并没有太多。很快,声音就消停了下去。 容纤月扫了眼谢昭仪的方向。 “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容纤月只是浅笑,清幽的目光并看不出想什么,抑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想。 “臣妾知道懿贵妃是奉了皇后之命协理六宫,或前几日皇后不在,宫中稍有凌乱,可懿贵妃所为却是太过矫正过枉了些,还请皇后明鉴!” 容纤月点了点头,方看向容纤染,“懿贵妃可有话说?” “好!” 一句话,容纤月定成了“功过相抵”。 随后,又是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当然,最多的是要皇后好好的安养身子之类的恭贺之语,没多久,晨省散去。 殿内,除了容纤月容纤染还有身边的数名宫婢,比起刚才的美人儿众数,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许多。 容纤染看着她,袖下的护指再度掐在一起。 原来她以为这个女子也不过如此,而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局。 容纤染瞪着容纤月,眼中恨光一掠而过。 且不说那个女人曾对容纤月做了什么,只说如今她已经怀有身孕,而所谓母凭子贵,那先前所有的顾及,便再也不会被她看在眼里。 容纤染的眼色变了几变,瞳孔微缩,几转游移落到容纤月的腰腹之上。 拖长的声音让容纤染的眸色一紧,呼吸也几略急促。 容纤月说的直白,容纤染听着眉头忍不住的一皱,只是容纤月话里隐隐带着的深意却是已然让容纤染的面色发白。 容纤月看在眼里,眼角睇了眼手边上已经空了的梅子茶。 “时候不早,懿贵妃早些回去吧!” 容纤染有些恍惚,也顾不得容纤月的直白。 容纤月抬了下眼睑。 还真是让她猜的奇准。 “懿贵妃想要做什么?”容纤月问, —————— 感谢亲们的支持! 这样矜矜业业的,咱都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