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玄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退后一步, 问道:“卿此言何意?”印舒道:“臣虽出身微末, 但亦愿天下安宁,民康物阜。臣观皇上早已重临大渊,却无救世之意。明明掌握朝局, 却任由奸臣游望之专制弄权,宵小祸国, 坐视大渊法乱民怨,毫不作为。这样的您,令臣十分陌生。”印舒是谢若玄在位时期的旧臣,丞相印垣之弟,因谢若玄任用印垣为相,他受印垣举荐,也入朝为官。印垣博学多识,和善仁爱,同时还是穆有仪的老师,谢若玄十分敬重他。印舒与印垣性格不同,谏诤封驳,恪职尽责,更忠直一些。说白点,眼里容不下沙子。当时谢若玄驾崩后,他依旧留在朝堂上为官。后熹平帝上位,他被游望之逐出朝堂。于是寄情山水,漱石枕流,鹭约鸥盟。他人虽不在朝野,但关心朝堂动向,见谢若玄明明已经重生了,却不理朝政,认为谢若玄开始向谢子羲那种昏君偏了。谢若玄说:“如卿所见,大渊沉痾宿疾,民生凋敝,不如任其发展,自取灭亡,这样才能焕然一新。”印舒蓦地瞪大了眼睛,“皇上怎可如此消极?!天佑大渊,令大渊时光重启,您魂归来,这不是让大渊起死回生是什么?”谢若玄声音极轻,“朕绠短汲深,即使诸多手段,也无济水火。”印舒反对,“皇上不必自暴自弃,您文武双全,乃是千古明君,倘若您愿意理政,大渊一定可以重振辉煌。”谢若玄顿了顿,不答反问:“卿以为,大渊如今该如何救?”印舒说:“除奸臣,理朝纲,肃清法纪,选贤任能,续太平盛世。”谢若玄:“……”“卿未免太过理想,现大渊内忧不止如此,陋规已成成例,天怒人怨,大势已去。亡国在即,人心浮动,大渊已经不能再延续这腐朽的国祚了。”印舒激动道:“臣原先也认为生灵倒悬,万民难渡。可是天不愿大渊亡国,令您归来。红鸾救世,大渊中兴指日可待。”“皇上,大渊就靠您了……”谢若玄疲惫地闭上眼,“破而后立,革故鼎新,唯有剜去腐肉病骨,方能迎来新生。”印舒忽然平静下来,他注视着谢若玄,问道:“皇上怎么能确定,破而后立,就能迎来新的盛世?”谢若玄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那晚孟知爻醉酒后说的话——“谢若玄,你知道吗?在我那个世界,人人都可以读书,女生也可以上学、工作,不只是男人推动生产力,女人也可以建设国家,推动社会发展,顶起半边天。”“我们那里,虽有贫富差距,但人们不用为了一口吃的而担忧。律法严明,社会稳定,根本不用担心被卖身为奴。”“你的策令是最接近我们那个时代的,你为什么不坚持下去?”……谢若玄半晌无声,良久,才道:“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