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鹿蜀倒吸一口凉气,他愈是想控制自己不要想这些,脑子里就愈是不自禁地回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以这个混沌的状态是怎么坚持完东方稚问完赈银一事全部细节的,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冀州牧无罪,郡守也无罪,那凭空没了的一万多两白银另作他途了,账目上没有标注,说穿了就是一场误会。冀州牧到了乐平郡之后看了百姓情况,向东方稚表明会立马赶回冀州派人支援,也会立即安排好物资增援的保护,以免路上出任何差错。东方稚准允了,面无表情地处理好乐平郡余下事宜后,便吩咐鹿蜀准备一下回广安城的车马。“主子……”鹿蜀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该如何说出口。“去见见他吧。”东方稚背对着他,声音极轻。“我已着人打造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回城之时,必定是也要把他带回家的。”鹿蜀从冀州带回来的那壶好酒,叫回魂酿。据说酒香十里,任凭是天上滴酒不沾的神仙闻了,也想要下凡尝一尝;精神落魄的人喝上一口,会立马精神百倍。卖酒的酒家还夸张地说,这个酒的香气,纵是死人闻了,都会忍不住诈尸复活,回魂过来呢。鹿蜀那时候只是笑他,打着趣说果然是好酒,回头来冀州一定多买些。而现今的鹿蜀,他倒了三杯酒放在冉遗的灵前,哭得满面是泪,鼻涕直流。他边哭边骂,指着面前的酒大喊:“骗子!死骗子!跟鹿爷我瞎扯什么回魂酿!你奶奶的,你倒是给鹿爷回啊!回啊!”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捂着脸跪在冉遗灵前痛哭。明明他只是离开几日,当初说好了以后一起当五大侍卫,当齐王府的一等一侍卫,荣华富贵一辈子的啊。“紫罗还在广安城等你,她还在一心一意地等你回来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的啊……”不是说要此后和紫罗好好过小日子,打理好小家,当一个人人羡慕的家伙么。“啊……”鹿蜀一边胡乱地将酒水倒入口中,一边捶地大叫,哭嚎声传遍了整个郡守府。住在东厢房的东方稚躺上床上夜不能寐,闻得这几声哭嚎时,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疼。她何尝不为冉遗的事情感到难过,可是事发突然,又是意外……她甚至不能责怪任何人,就像外间见了郡守府门前白幡感叹的那样:唉,真是个倒霉的小伙子啊。那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心腹,文武全才人品出众百里挑一的小伙子。“阿稚……”苏许感觉到东方稚的异样,忙起身查看。昏暗的月色中,苏许看不清东方稚的脸,只是她眼里的泪在微微地泛着光,尤其明显。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东方稚,她只能躺在她的身边紧紧抱着她,试图让她能够觉得自己尚有依靠。逝者已矣,这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事。苏许恍惚间记起当年老王爷东方宪假死时,自己一直困在府中不得探视,甚至到东方稚披麻戴孝离开京都城,苏许都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那时的东方稚,必定也像现在这般难受,把伤心的事闷在心里,不肯说出口吧。“哭吧……”苏许揽着她,柔声劝道。东方稚没有回答。她只是背对着苏许,双目无神地望着房中一处,紧紧握着苏许的手。她一直都有哭的,只是苏许没看见罢了。第221章 二年夏北境战局迎刃而解, 灾情一事也得到处理,一时之间,三王出巡成为人人称颂的佳话。泰王东方承与魏王东方循回到广安城时,全民拥戴, 欢呼声不绝于耳。听闻齐王殿下东方稚也准备回到广安, 百姓们自发站在城门道路两侧喜庆相迎, 可是等来的, 却是一支拉着棺椁的队伍, 除了齐王的马车,其余玄武军的马上都别着白花, 一路唢呐伴随。众人还在疑惑,队伍前头的一名侍卫手捧神主牌,沿路高喝:“冉遗,广安人士,齐王府一品侍卫,盛治齐王义子, 生于德昌七年,于齐国乐平郡行义而殒,终年二十七岁, 今尸骨还乡, 入土为安!——冉遗,广安人士,齐王府一品侍卫,……”纵有不懂的, 如今听了那引魂令, 也该明白了。在城门相迎的百姓之中还有齐王府的人,如今挤在人群里看到这么个情景, 皆是大惊。他们当即赶回府中通知众人,除了告知齐王已到广安城的事,便是冉遗已死的消息。“什么?!”孟槐整个人都傻掉了。一名侍卫死了,在很多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不值一提,偶然说起也不记得名字。东方稚疼惜自己的心腹,不希望他年纪轻轻走了黄泉路还没人记得,死得轻如鸿毛。从乐平郡回到广安城的这一路,引魂令都没有停过,东方稚着天狗沿路高喊冉遗的姓名与生平,一来是将他的魂魄归引回乡,二来是让百姓们记住齐国有这么一个人。他是死于救人,死于这场天灾引起的残酷人性之中。回府后,东方稚即刻命人起草令书,替冉遗加封爵位,升天狗为王府一品侍卫,赐行宫令牌,可在齐泰二府以及齐宫中奔走,无需通报。她想了很多能给到他们几个的东西,赏赐了一堆钱银甚至田地,但都觉得远远不足够。天狗感激东方稚的知遇之恩,也感激她将冉遗看得如此重要,可是,他得到赏赐的时候却更难过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