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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来客(1 / 1)

一只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曲起指节,往柜台上敲了敲。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挑jg实,一身黑衣,面貌平平无奇,一头长发以黑绸俐落地高束在脑後,几绺碎发被汗水润sh,凌乱地黏在额角。 这个季节还有客上门,实属稀罕。 「一般。」 「二楼最左侧的那间房。」她寻出钥匙递给他,笑着同这月以来的梦境间隙里,恍惚感受到身上伤口灼烧般的剧痛。 他睁开眼睛,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浑身肌r0u在本能反应下绷紧。 她眨眨眼,「你终於醒啦?」 秦时夜感觉全身的感官全聚集到那处了,甚至连痛感都彷佛削弱了几分,排斥、戒备和一丝胆怯交织着,一gu脑冲上心头,他立刻想撑着身t坐起来,离眼前这个陌生nv人远一点。 温软的指腹贴上肩颈的同时,秦时夜周身一麻、脑子一空,反sx後仰—— 祝芊然一愣,慢慢收回了手,有些莫名。她刚才明明就没来得及用力啊?怎麽他这倒下的势头像被人狠推了一把似的? 秦时夜堵在喉头的气卸了少许,理智也回了笼,抬手00脸皮,暗自确认某些伪装没被揭破後,又转过头,视线在不大的室内四处逡巡。 闻声,秦时夜一顿,眉宇微皱。 秦时夜不大自在,躯t微僵,目光凝在她专注的脸上,只觉面熟,「你是……掌柜?」 「你是那个掌柜的?我进客栈时,招呼我的就是你吧?」 老板娘?明明瞧着年岁不b他大。 「是。公子在上楼不久後就因失血晕过去了,我按公子的吩咐备好水要给你送去时,才发现你倒在二楼廊道上。」 他没应话,沉默须臾,才道:「在下多谢姑娘搭救之恩,日後必会报答。」 他此刻八成在暗自猜疑她是否别有企图吧?说不准已经在脑子里把自个儿结的仇犯的人都给过了遍,看有谁能和她对上号。 理解是一回事,心情上颇有些郁郁又是另一回事。 祝芊然那些小情绪,秦时夜自是半点不知。他心里兀自斟酌了半晌,试探x地开口:「敢问姑娘,在下那些随身的物件在何处?能否先还予在下?」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把刻有「无生」二字的匕首,以及数枚小巧锋利的暗器。除此之外,他身上只有几锭银子,其余的什麽都没有。 闻言,秦时夜眼皮微掀,不动声se地观察她的表情,「是。」 「在下秦时夜,无宗无派,无师无友,不过一无根浮萍,漂泊於世罢了。」 秦时夜面无表情。 她低头,与他四目相接。 那一刻,秦时夜突然有了个无关紧要的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睛并非全然的黑,在迎向光时,她的瞳仁是一种温和幽邃的靛蓝se,像是他许久以前曾见过一次的,午夜时分的大海。 「秦公子,我只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无意涉入江湖中事,我对你的身分和你这个人并无分毫兴趣,帮你也不为什麽,纯粹是做不到见si不救。说实话,萍水相逢,我并不信任你。我不希望自己一时的善念善举,最终招来一只会反扑於我的豺狼。」 「所以,秦公子,」祝芊然缓道:「还请宽恕小nv子不得已的冒犯之举,爲了确保自身乃至整个烟雨镇居民的平安,在你伤癒离开烟雨镇之前,那些随身的武器,便由小nv子代为收着吧。」 祝芊然复起身,弯腰朝他一礼,「小nv子这麽做也是为了自保,请公子谅解。在公子离去之际,所有东西必将完璧归赵,一件不差地送还到公子手上。」 祝芊然不爲所动,「烟雨镇的人都是普通百姓,习过武的只有我,但我的武功最多也只够勉强防身而已,即使公子如今伤重,若有武器在身,覆灭烟雨镇兴许也不用半个时辰。自古人心难测,江湖上又充斥三教九流,我既救你,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防范任何不利於我们的情况发生。」 秦时夜sisi瞪着她,目光慢慢 祝芊然毫无退意,居高临下、不避不闪地与他眼神交锋,压根不惧他释放出来的威压。 最终,秦时夜无声冷笑了下,率先别开了眼。 瞧他吃瘪,祝芊然绷紧的神经松了,心里那团郁气也散了,双手往腰间一叉,笑逐颜开。 後来祝芊然还是没给他上成药,因爲秦时夜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坚称他手没伤到,可以自己来。 祝芊然赶紧抓住他的手腕,「等等,错了,不能先涂这个。」 祝芊然注意到他不自然的举动,歪了歪头。 但他们之间暂时是免不了触碰的,毕竟秦时夜上上药还可以,却没法俐落地替自己包紮。 不知怎麽地,她有点儿想笑,连忙抿抿嘴角压住那阵笑意,在他冷淡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把上身衣衫递给他,让他好好休息,旋即便转身出去了。 祝芊然刚行至二楼楼梯口,分明隔着好一段距离,视线却自然而然地被那柄匕首x1引过去。 她在想,明明只是个形制普通、颜se黯淡,哪哪都不起眼的小东西,可不知为何,只要它一出现在视野中,她的注意力便会不自觉地分到它上头。 祝芊然看着,若有所思。 江湖正道门派成百上千,各有专jg,尤以武学发展最为兴盛,分支也最多。然而,江湖风气不仅重仁义,素来亦重「正大光明」四字,正道人物以正统宗派出身、行事光明磊落自诩,摒弃所谓小人作风,不屑旁门左道。此种概念延伸到了兵器上,匕首、暗器这类jg於暗袭的武器便为人所鄙,非但没有专研这类武器的正道宗门,只要自称正道人士,也几乎不可能使用匕首对敌,甚至根本就不会拥有这种「不入流」的兵器。 何况,「无生」二字所暗暗流露的,全然是残nve无情的杀伐之意。 他会是刺客、杀手之流的吗?还是属於毒门、蛊门这类被视作邪道的派系?也有可能是哪个邪教y祀的教中人…… 祝芊然弯指握实匕首,「无生」字迹被掩於指掌下。她抬起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彼此都不愿与对方有过多的牵扯,这段时间以来,尽管频繁打照面,也始终默契地维持着生疏而不热络的关系。 「哎,这会儿雪倒是停了。」 她多披了件外衣,步出自己的卧房。 此刻,一抹墨se的身影背对着她,正笔挺如松地立在柜台旁的窗边,偏头凝视外面银白一片的景se,不知在想什麽。 不等她出声呼唤,会武之人五感上的敏锐便已使他察觉到她的存在。他侧身望向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不过,纵使能下榻了,秦时夜也不胡乱走动,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打坐调息,若非必要,轻易不会出房门,更不会主动下楼寻她。 「秦公子这是有事找我?怎麽了吗?」她慢慢走近,仰头问。 祝芊然一愣,没想到是这事。 「尽管姑娘这麽说,但若非有你相助,我或许早成了一摞白骨了。」他垂目拱手,「此乃大恩,请务必给在下一个回报於你的机会。」 秦时夜一噎,抿了抿唇才又开口,嗓音净澈如雪,认真地道:「我是真心感谢姑娘的,无论如何,请让我报答你吧。」 祝芊然不仅是救了他、给他请大夫,更仔细照料了他多日。他这些天服的汤药全是她守了好几个时辰的火熬出来的,每日两次的包紮换药都有她不厌其烦地在旁帮忙,可他因为那些人的追杀,包袱扔在靖城的客栈里没带走,身上几乎没剩多少银子,到现在连大夫的诊金和药材的钱都没能还上…… 祝芊然倒不在意那些小钱,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真想报恩啊?」 「那好。」 迎着 「秦公子,咱们一块来扫雪呗。」 祝芊然没管他,自个儿撸起袖子走到大门前。 木门往外吱吱敞开的刹那,一堆积雪刷啦啦地淌进来,直接掩埋了祝芊然的双脚。 每年都是老样子,她早习惯了。虽说爲了防雪灾,烟雨镇房屋的屋脚都会特意架高,但也只是让积雪不至於淹没整个门口。冬季里的雪积到一打开门就淹进来,这在烟雨镇实属常事。 说完就开始一铲子一铲子地将雪清出去了。 此刻天地静默,四际无声,唯独铲雪踩雪的声音格外清脆,彷佛能够响彻山野。 乾铲雪无聊,相对沉默也尴尬,祝芊然没话找话地同他唠嗑:「你以前像这样清过雪没有?」 祝芊然一直埋着头,没看到他的动作,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他说了什麽,於是又反sx地去r0u右耳,转过脸问他:「你刚刚有说话吗?」 这段时日经常相处,虽然交流不多,但他也有所察觉,她的听力……似乎是不b寻常人。 当时,他站的位置也同现在这样,在她的右手边。 这并非需要避讳的事情,告诉他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她捏捏耳垂,径直道:「你发现了吗?我的右耳听不见。」 秦时夜不懂她的云淡风轻,不禁问:「完全听不见?」 秦时夜默了半晌,没站到她的左侧去,但再开口时,嗓音明显放大了些,彻底盖过了窸窣的雪声:「我曾听闻荛州偃城琉璃阁藏有一种奇丹,取终和涯九瓣花所制,一甲子方能炼成一枚,服下可治不治之症,甚有活si人r0u白骨之传闻,你可需要?」 祝芊然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言中之意,瞠着一双亮盈盈的眼瞧他,「你的意思是指,那枚什麽丹能治我的耳朵?」 她进一步确认,「你要替我去取?」 他面上还是没有表情,可他是认真的,她感觉得出来。 秦时夜顿了下。也不知为什麽,她说的话很多时候都会超出他的预想,让他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但她没有惊喜,也没有燃起对恢复听力的盼望,而是劈头问他打算怎麽取丹。 「我……我自有办法。」 这话只是打趣,秦时夜这人怎麽看都不像有权有势的样子。何况琉璃阁是正道宗门,他一个非正道的江湖人,拿什麽去同琉璃阁换丹? 他确实没筹码换丹,也压根没想过要以正当途径取得丹药。偷能偷来的东西,同阁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头白费口舌g什麽?再者那丹药珍奇,也不是透过正经交易就能轻易换来的。 见他一直低着头,快把脚边雪地给盯穿了的样子,祝芊然也不去猜他的想法,没继续追问,转而道:「为什麽愿意为了我这麽做?」 「你还想着这事啊?」祝芊然笑出声来,没想到啊,这人也是挺轴的,「你现在不就在报答我了吗?帮我扫雪啊。」 「哪里不够了?你是不知道,每年冬天我最愁的就是扫雪了,好在今年有你帮忙,我也能轻松点儿。」 祝芊然摇摇头,又掘了一铲子的雪,抡起胳膊泼至远处。碎雪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宛如降了一场纯白的雨。 「……那麽你的右耳怎麽办?你就不想恢复听力吗?」 祝芊然的神se依然很平和。说起她的右耳时,她的态度总不像是在谈论自己身上的某种残缺,而只是她所拥有的、平凡却与他人有些不同的特点。 为什麽? 他曾遇过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的。 祝芊然呼出一口寒气,直起腰背,活动了下略有些酸麻的臂膀。 她回身去取了笤帚过来,指着平整无痕的雪地说:「上层新雪松软,用笤帚扫b较快。下层的雪被积压久了,格外 话说完,却迟迟未闻秦时夜应声,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朝暾似砂金,倾流在白银se的山林小镇间,积雪浮动着细碎的微光,一成片地闪烁,彷佛夜空里的星河遗落到了人世。晨光盛大地蔓延至每一个y影盘踞的角落,映耀着宁山的草叶林木、烟雨镇的矮房砖瓦,也同样地映耀着身处於这渺茫天地间的他们二人。 他在想,自己有多久不曾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地立於yan光之下了呢? 「很美吧?」 秦时夜回眸,她就站在离他几臂远的地方,与他同望着眼前分外绚烂的景致。 似是意识到他的目光,她偏过脸,在朦胧的光影中,朝他微微笑了。 下一刻,脚跟绊到了埋在雪里某个触感坚y的东西,他顿住,往下看去。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俯下身,将软绵的新雪稍稍拨开,让下头的东西重见天日。 祝芊然注意到他的举动,探着头问:「怎麽了?」 「哦,那是烟雨花,烟雨镇的每户人家都种了一株的。」 「是啊。」祝芊然想了想,道:「听在镇里住了一辈子的阿婆说,数百年前,一猎户时常上宁山打猎,久而久之便在此落地生根,後来也有一些百姓因各种缘由入山索居,烟雨镇才逐渐成形。而烟雨此名则是源自於猎户之妻,据传她十分喜ai烟雨花,当年在镇子周遭陆续种了近千株此种花卉,烟雨花也因此成了镇子的一种象徵,可惜的是烟雨花本就稀少,许多年前已然在我朝疆域内彻底绝迹了。」 她望了眼天:「宁山冬季一贯会降暴雪,山路又崎岖难行,在过去,行贾甚至江湖客因大雪si在山中的情况并不罕见。虽说宁山雪灾人尽皆知,但毕竟是来往两城的交通要道,有时还是会有不信邪的人坚持在冬季入山,最终多是si不见屍。所以大约十多年前吧,山下靖城乾城两地的官府老爷们一道下了严令,只要入冬後宁山的雪下到一定程度,就会立即封路封山,任何人都不许进。至於这启动封禁的标准嘛……」 「对,只要积雪厚度足以埋没掉一株烟雨花,山下就会封路。」祝芊然算了算时辰,「消息前两日已用飞禽传书至山下,这个时候,约莫是已经封了吧。」 闲话说完,祝芊然就拎起笤帚准备g活了,还提了声招呼他:「哎,发什麽呆呢,快过来,不然我们得扫到天黑。」 纵然yan光明媚、雪面白亮,枝叶掩映的山路尽头仍显昏霭,像一张巨口,无声等待自投罗网的人们。 是啊,想什麽呢。 同一时刻,宁山下靖城。 该区酒楼饭馆云集,主道和汀大街上更林立了众多知名食店,由於消费高昂,来此多是名士贵客、举足若轻的人物,街上行路人俱是鲜衣怒马。 「客官,小的是来送茶水的。」 小二在门前等了一会,里头才传出一道年轻的男声:「进来。」 千香的客人非富即贵,尤其是能进二楼厢房的客官,那都是千万冒犯不得的,若有什麽闪失,他赔上的怕不只是工作而已。 房中一共四人,三人姿态各异地坐在桌前,一人倚窗站着,皆是男子。 瞧着最年轻的公子坐在左侧,正捉袖探手去取茶盏。他的样貌清俊出众,气质温润,身着一袭暗绣山水的雪白交领直裾,外披暗蓝se大氅,乌发以一白玉簪简单挽起,坐姿虽端正得无可挑剔却不显紧绷,可见其内化於身的良好教养。若非腰侧别了柄通t银白的长剑,小二真会以为他就是个只执笔的文人墨客。 至於窗边那人…… 「很危险」——这是当他瞄见他时,头一个涌上心头的直觉。 他左手拿着顶纯鸦se的竹编斗笠帽,右手转着一支青花玉长笛,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观赏外头街上的景se。 小二禁不住,一再地用余光偷觑他。 那样的笑容镶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非但不令人觉得亲和灿烂,反倒是说不出的y冷 他的视线分明始终落在窗外,此时却微微启唇,以nv子般y柔的声线,轻轻吐出一句:「你想盯着我看多久呢?」 他退下的步伐僵住了,彷佛被定了身。 男人慢慢扭过头来,狭长的眼像漆黑无底的深渊,要把小二整个人活活吞噬。 小二腿一软,支撑不住,直接「砰」一声跪趴下去了,额头紧抵着地面,半点不敢再乱瞄,抖若筛糠地反覆告饶:「对不住……对不住……小、小的该si,该si,求求大人饶了小的……求求大人……」 「玉笛公子。」他搁下茶盏,翩然起身,眼神渐趋冷肃,「邀公子协助我们时,顾某应就与您提过,专注於追踪要犯即可,切莫做出任何多余之事,尤其不可为难百姓。」 白衣公子顾若怀径自去扶吓掉半条命的小二,温声同他说:「没事,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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