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叁巡,丝竹乐起。舞伎们垂着飘带翩然登场,层层裙摆旋出瓣瓣飞花,殿中顿时花香四溢。 时值夏末,还是有些暑气。萧岚音转悠回来,在御湖边的亭子里驻足歇息。 更有一件怪事,接引的宫女说刘御史家的小姐感染风寒,没来赴宴。记录宾客的名册上,刘小姐的名字却赫然在列。 萧岚音漫无边际地想着,她交手时气恼那人无礼无状,待事后冷静,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对。 可惜来不及进一步讨教,那个女孩就不知去哪了…… 一队宫人正抬着步辇往这走,约六七人,有打扇的,抱冰盆的,还有两个抬了一架屏风。 这是贵妃才有的正一品仪仗。 萧岚音要行礼,女人挽住她嗔怪道:“自家人不拘这个,快站起来给姨母看看,可是又高了些。” 女人叹息:“真好,一点看不出小时候的调皮样子。王府在这儿的别苑收拾得再齐全,到底不如宫里,来陪姨母住几天如何?” 后宫今有两位贵妃盛宠不衰,女人就是其中之一。萧岚音母亲出身杭州范氏,与这位范贵妃是同族,是该唤一声姨母。 其实本次进京也算范贵妃一手促成。萧岚音是大姑娘了,碍于母亲早亡,父亲忙着封地政务,终身大事一直没有着落。 老皇帝老了,不再痴迷男欢女爱。她与刘贵妃的斗法逐渐转到朝堂,两家都争着想让自己家出个未来皇后。 但是萧岚音来了,范贵妃立马就有信心了。 不一会,又绵又密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萧岚音摇头,“剑南这会不热。” “本宫也觉宫宴无味,每年都乏陈可善。”贵妃道:“还不如在这观雨赏乐,尚有几分天然意趣,音音儿觉得呢?” 萧岚音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位姨母爱好奇特,下雨天来回折腾,天然在哪?但秉着不忤逆长辈的原则,还是称好。 青年着五品藏青官服,面额被突来的急雨打湿,有些狼狈。 范贵妃恰好自屏后踱出:“哟,谁家的毛躁孩子,怎生连个伞也没有?哦,原来是阮大人。” 屏风后看不真切,只听一道清冽男声响起:“娘娘谬赞了。鸾驾既是在此,容小臣告退。” 老皇帝大办寿宴,座位从昭阳殿排到了外面。五品官只能在御花园里与同僚把酒,走个过场。 也不知他何处得罪了姨母,要被奚落到这般田地。萧岚音暗暗想。 范妃却不想放过他,闲闲道:“本宫一介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教韬诤言。大人避雨来此是天意,听闻大人的母亲是才女,当年一曲肝肠,连太后都赞赏不已。若非天意弄人,差点就进宫和本宫做姐妹了。可见天意,总有天的道理。” 大概不再指望言语上占到便宜,养尊处优的贵妃凤阳花汁新染的丹甲斜斜一指:“有其母必有其子,还请阮大人坐弹一曲琵琶,本宫想知道,蔡氏才女,是否见面不如闻名。” 姨母位同副后,聪明些就不要明着拒绝,另找理由推辞便好。萧岚音思索道。 贵妃娘娘来势汹汹,别人不清楚,阮郁自己明白。 弹,就不仅要弹,还要弹得好,让范氏心服口服。 教坊司的两位掌教也到了,两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 琵琶声声铮然,细听却暗含哀怨,宛若一个男子在雨夜轻敲窗棂,诉说尘封的故事。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然而峰回路转地,嘈嘈切切的乐律为之一变。 仿佛自天宫流泻,雨幕中的乐声振聋发聩,带人身临其境。 琵琶弦停,却余音绕梁。 萧岚音已不去思考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只得起身,绕过这座大山,拜谒那片绿的真容—— 为什么是应该呢? 这不是一个轻易屈居人下的人,仅是一面,郡主就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