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步踏出,就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一步滑向深渊,是不是?”陆乾打断了他,“一开始只是交给一些生意,后来呢?收取回扣,收受贿赂,相互勾连,共分利益,许给他们的越来越多,对他们狐假虎威,肆意妄为视而不见,最后甚至充当帮凶,公然包庇恶性案件……”
刘载酒脸色苍白,郝秋光、郑端等都是冷汗微出。“底线一旦被突破,就没有底线了。欲望的匣笼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
“小小的一点私心,最终就会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是而已。”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也不沾,沾一点也不行。”
王羽赞同地点头:“掌门所言极是,有一就有二,要想保持派中风气清正,非得严刑峻法不可。要以雷霆之罚,让所有人都不敢逾越一步。”
但对王羽的话,陆乾却不置可否,只是在片刻沉默之后,下达了自己的决定。
“载酒,你累犯门规,无法宽恕。也曾给你自首的时间,但你终究让我们失望了。”
刘载酒身躯一摇,涩声道:“是,弟子甘愿领死。”
“但念在你曾经总有些贡献,认罪态度良好。你的最后请求,我将帮你实现。”
听得此话,刘载酒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了一丝光彩。
“我们将告诉崔玲珑。你是在觅地筑基之时,给一位路过的元婴散修看中,收徒带走,我派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现在就留一封书信给崔玲珑。让她好生修行,你需遵师命,得证金丹方能回山再相见。”
刘载酒满脸感激,双眼含泪,重重叩首。
“弟子……感恩不尽!如有来生,结草衔环,再报恩情!”
江青枫松了口气,王羽也点了点头。
掌门的方案甚好,不仅保存了门派颜面,而且给崔玲珑留了念想,自当为了再见爱侣努力修行。
至于这个谎言什么时候会戳破……以刘载酒的天资,正常情况下总得两百年才能得望金丹。
两百年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先保住当下吧。
指间的灵力在绢布上沙沙作响,刘载酒泪流不止,留下了最后的痕迹。
写完以后,他又扯了一段绢布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掌门,我这些年也了解到一些弟子亦有不法之举,现将相关线索呈上,希望最后能为门派清理一些蛀虫。”
陆乾点点头,又摇摇头:“若是早些有此觉悟,又何至于此?现在你纵然再有立功之举,也是徒劳了。”
刘载酒惨然一笑:“不敢说什么立功,但愿能为肃清门风出一份力。若真能帮上我派,算是有些作用,唯愿掌门能多照顾玲珑一些,我就知足了。”
王羽将绢布摄入掌中,略略扫了一眼,身上沉滞阴冷的灵压一闪而逝:“很好,很好林乐。”
林乐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
王羽的声音很冷:“你的情报组在外部作用很大,不管是鼓山赵家还是斑斓刘家,都逃不过咱们的罗网触角。但是对内探听上面,看来还要多加一些力量。”
林乐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陆乾已开口了:“王师兄,此事我已有计较。我派改革迫在眉睫,这个方面我也有计划。”
王羽不再说话,陆乾重新转向跪在堂下的刘载酒,闭上了眼睛:“若愚,你送载酒最后一程吧。事属机密,不得泄露。”
刘载酒强忍着发抖的身躯,最后叩了一个响头。
王若愚躬身领命,向刘载酒伸出手:“刘师弟,请吧。”
刘载酒挣扎几次,终究都没能站起身来。王若愚叹了口气,将他架起,退出堂下。
当刘载酒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之际,突然传来了他最后的喊声:“掌门,玲珑,我有罪!”
声音凄厉,犹如夜枭,又戛然而止。
在场众人不免戚戚。
难言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大家各怀心事,直到东方既白,雪景耀目,一片寂静突然被郝秋光打破了。
“掌门师兄,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
“师弟但说无妨。”
郝秋光顶着王羽冰冷的眼神,鼓起勇气说:“方才通过刘载酒一案,我也是十分警醒。往日里我也曾收了不少.礼物,哎呀,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改,王师兄你有什么责罚,我都绝无二话——”
江青枫哭笑不得,王羽冷哼一声,郝秋光继续说:“从前我只道有些迎来送往,人情相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我自己心中清醒,不要损害我派利益就行。”
“但方才掌门师兄说得极是,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难以控制,一步错步步错,除非圣贤,否则一定无法坚持原则,最终犯下的过错越来越离谱,将被欲望的深渊彻底吞没。”
听他话语之中颇多反省,王羽冷冷瞪他一眼:“你犯的那些蠢事,自己从实招来,罪责也一定逃不掉的,不要指望我偏袒你。”
郝秋光擦擦冷汗,连声说:“是极是极,我自然知晓。我现在就是想问个清楚,以免后续再犯嘛。
“这人际交往,总是免不了相互宴请、互赠礼物,从人诞生起就是如此。那到底什么程度是容许的,什么情况又是触犯了法度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陆乾,林乐也开始默默思考,郝秋光问得很好啊。
纵然自己拒绝了大量私交,但也不能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避免不了,若是冰冷无情、离群索居,恐怕云山派也好,修士个人也好,都无法在这个集体社会中有什么发展。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答案呢?
陆乾思量片刻,还没说话,王羽已沉声道:“有来有往,有送有还,不沾公事,可称正常交往。来往有差、送还不等,最终需要动用公权公利的,那就是触犯了法度!”(本章完) ', ' ')